腊月的京城,寒风如刀。林闻轩坐在吏部值房里,面前摊开着一份西北茶马司主事的缺员名单,指尖在几个名字上缓缓划过。
钱不易站在下首,胖脸上难得没了笑容,只有凝重:“大人,西北传来消息,那几个副手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吐蕃、回鹘的几个大商队都停在边境观望,再不定下主事之人,只怕今年春茶换马的交易就要耽误了。”
林闻轩没有立即回答。他闭目凝神,脑中那独特的能力——如同棋局推演般,将朝中各方势力对茶马司的觊觎一一呈现。
布政使推举的是他妻弟,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京城某位勋贵暗中运作的是他门下清客,据说精通西域语言;甚至宫里某位大太监也递了话,想安排个干儿子去历练。
“都不是合适的人选。”林闻轩睁开眼,目光锐利,“茶马司看似边陲小衙,实则是西北商路咽喉。若让这些庸才或别有用心之人掌控,不仅每年数十万两的茶马利税受损,更可能影响边疆稳定。”
他看向钱不易:“你准备得如何了?”
钱不易精神一振,从怀中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书:“这是小人拟定的《茶马司革新条陈》,包括整顿吏治、开拓新商路、增设货栈等十二项举措。另外……”他压低声音,“小人已暗中联络了西北三大马帮,他们愿意配合新政。”
林闻轩接过条陈细细翻阅,越看越是满意。钱不易不愧是经商奇才,条陈中所列举措既务实又具前瞻性,若能施行,茶马司岁入翻番并非难事。
“好!”林闻轩合上条陈,“明日廷推,我便举荐你为茶马司主事。”
钱不易大喜,正要拜谢,林闻轩却抬手制止:“不过,你要记住三点。”
“请大人示下。”
“第一,茶马司所有账目,需另备副本,每季度秘密送京。这不是不信任你,而是要让梅公和我知道,这笔生意做得有多大。”
钱不易会意:“小人明白。”
“第二,”林闻轩目光深邃,“你要借整顿之机,将布政使和那位勋贵安插的人手,逐步清理出去。但要做得巧妙,可用‘考核不及格’、‘人地不宜’等理由,不必撕破脸。”
“小人省得。”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林闻轩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你要在西北,为我、为梅公,暗中培养一支完全听命于我们的商队。这支商队,将来或有大用。”
钱不易眼中精光一闪,郑重躬身:“大人深谋远虑,小人必不负所托!”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安心神色慌张地推门而入:“老爷,不好了!通政司刚收到的八百里加急——西北羌族叛乱,已经攻陷了三座县城!”
“什么?!”林闻轩和钱不易同时变色。
这份紧急军报,瞬间打乱了所有部署。西北动荡,茶马司的重要性陡然提升,但与此同时,各方对这个人选的争夺必将更加激烈。
林闻轩快速冷静下来,脑中飞速推演。危机,也是机遇。
“钱老板,”他转身,目光灼灼,“你的机会来了。”
钱不解:“大人的意思是?”
“你现在立即去办三件事。”林闻轩语速极快,“第一,动用你在西北的所有关系,摸清叛乱的详细情况、规模、起因。第二,以江南商会名义,准备一批粮食、药材,随时准备运往西北赈灾。第三……”他顿了顿,“想办法让京城各大报房都知道,你钱不易心系西北,愿为朝廷分忧。”
钱不易是聪明人,立即明白了林闻轩的用意——这是要借西北危机,为他积累声望,让他的任命显得众望所归!
“小人这就去办!”钱不易匆匆离去。
林闻轩独自在值房中踱步。西北叛乱的消息,明日早朝必将引发轩然大波。他必须提前布局,不仅要让钱不易顺利上位,还要借此机会,进一步巩固梅派在朝中的势力。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开始起草举荐钱不易的奏章。笔下如行云流水,将钱不易的经商之才、对西北的熟悉、以及在此危急时刻所能发挥的作用,写得淋漓尽致。
写罢奏章,他沉吟片刻,又取出一张私函,是写给梅公的。他在信中详细分析了西北局势,阐述了掌控茶马司对梅派的重要性,并建议梅公动用其在军中的关系,在平定叛乱中争取主动权。
当他把两封信都封好,交给心腹以不同渠道送出时,窗外已是黎明。
早朝的钟声即将响起,而今日的朝堂,注定不会平静。
林闻轩整理好官袍,深吸一口气。举荐自己人,从来不只是安排一个职位那么简单。这是一盘大棋,而西北叛乱,让这盘棋的赌注变得更大了。
他忽然想起柳如丝那夜在琴声中隐含的警示——这朝堂之上,步步惊心。
而此刻,他正要把自己的一枚重要棋子,投向最危险,也最可能建功立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