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朝臣们心头的寒意。
嘉明皇帝面色铁青,将那份八百里加急重重拍在御案上:“西北糜烂至此,当地官员是干什么吃的?三座县城啊!说丢就丢了!”
满殿寂静,唯有殿外寒风呼啸。
兵部尚书出列奏道:“陛下,当务之急是调兵平叛。臣建议调陇右节度使率本部兵马前往剿匪,同时命陕西、山西二省做好策应。”
“准!”皇帝厉声道,“告诉陇右节度使,一个月内,必须给朕平定叛乱!否则,他这个节度使也别当了!”
“臣遵旨。”
兵事方定,户部尚书又出列:“陛下,西北战事一起,粮草、军饷耗费巨大,今年国库本就吃紧,这……”
皇帝烦躁地挥挥手:“先从内帑拨二十万两应急!其他的,你们户部自己去想办法!”
这时,一直沉默的首辅缓步出列:“陛下,西北动荡,茶马司主事人选需尽快定夺。此职关系边疆贸易稳定,在此时刻尤为重要。”
皇帝揉了揉眉心:“诸位爱卿可有人选?”
早已准备好的林闻轩立即出列:“臣举荐江南织造皇商钱不易。”
他话音未落,布政使一系的官员便有人反对:“陛下,钱不易乃一介商贾,岂可出任朝廷命官?此例一开,恐遭物议!”
林闻轩不慌不忙:“启奏陛下,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钱不易虽出身商贾,但精通商务,熟悉西北情势,在江南商界威望素着。如今西北动荡,正需此等干才稳定商路,保障军需供应。”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且钱不易闻西北之变,已主动表示愿捐输钱粮十万两以助军需,其忠君爱国之心,天地可鉴!”
“十万两?”皇帝动容了。国库空虚之际,这笔捐款可谓雪中送炭。
布政使见状,亲自出列:“陛下,臣举荐陕西按察使司经历张文远。张经历在陕为官多年,熟悉西北事务,老成持重,正是合适人选。”
朝堂上顿时分为两派,争论不休。
皇帝听得头疼,最后摆摆手:“既然各有推荐,那就按规矩来——考核定夺!”
退朝后,林闻轩立即被梅公请到府中。
“闻轩,这次考核,你可有把握?”梅知节屏退左右,直接问道。
林闻轩从容道:“恩师放心。考核无非考较资历、政绩、能力。资历方面,钱不易确实吃亏,但学生已在奏章中说明,此乃非常之举。政绩方面,钱不易执掌江南织造多年,税银连年超额完成,这便是最好的政绩。”
“那能力呢?”
“这正是学生的着力之处。”林闻轩微微一笑,“学生已请旨,此次考核不单凭文书,而要实地考较。让两位候选人就西北现状,各拟一份《安边策》。”
梅知节眼中露出赞赏:“好主意!那张文远久在按察使司,刑名或许精通,但安边理财绝非所长。而钱不易的《革新条陈》我已看过,确实切中要害。”
“不仅如此,”林闻轩压低声音,“学生已安排人,将西北叛乱的详细情报秘密送给钱不易。他的《安边策》,必能直指问题核心。”
梅知节满意地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听说,昨夜你府上来了位特殊的客人?”
林闻轩心中一震,面上却不露声色:“恩师消息灵通。是柳如丝姑娘,她谱了新曲,请学生品鉴。”
“只是品曲?”梅知节目光如炬,“闻轩,此女背景复杂,与京城某些清流走得很近。你如今地位不同往日,要懂得避嫌。”
“学生明白。”林闻轩恭敬道,“只是……柳姑娘似乎知道些西北的内情。”
“哦?”梅知节挑眉,“她说什么了?”
“她说,此次羌族叛乱,背后恐有人煽动。”林闻轩谨慎地选择着措辞,“而且,与边军某些将领或有牵连。”
梅知节沉默片刻,冷笑道:“边疆将门,世代镇守,早已尾大不掉。这次叛乱,说不定真是他们养寇自重的手段。”
他看向林闻轩:“所以,茶马司必须掌握在我们手中。必要时,那条商路……或许能成为插入西北的一把利刃。”
从梅府出来,林闻轩心情沉重。他原本以为只是一次寻常的权力博弈,现在看来,西北的水远比想象中深。
回到吏部,他立即召集心腹,重新部署。
“考核的地点,定在文华殿偏殿。时间就定在三日后。”林闻轩吩咐道,“考核当日,所有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大人,那张文远那边……”有心腹提醒。
“他这几日,应该会很忙。”林闻轩淡淡道,“听说他酷爱收藏古籍,正好城东宝翰斋新到了一批宋版书,你们想办法让他知道这个消息。”
心腹会意一笑:“属下明白。”
一切安排妥当,林闻轩独自坐在案前,脑中推演着考核可能出现的各种变数。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这不仅关系到钱不易的任命,更关系到梅派能否在西北站稳脚跟。
然而,他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这一切。是布政使?是那位神秘的京城贵人?还是……柳如丝背后的势力?
考核,从来都不只是考较候选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