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就这么......答应了?
一个来历不明的伪灵根,真要收做外门杂役?
但温翎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包括高台上的长老,都惊得目瞪口呆。
他目光未曾从祁冀身上移开半分,继续说道:“不过,外门杂役,屈才了。祁冀,我问你,你可愿拜入我的门下,为我温翎,唯一的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还是唯一的?
这怎么可能?
一个五行伪灵根的少年,何德何能,能被宗门地位最高的长老温翎看中,甚至直接收为唯一的亲传弟子。
就连祁冀自己,也彻底愣住了。
他预想过温翎可能会履行承诺给他一个杂役名额,也预想过温翎会亲手将他拿下,他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李长老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脸色铁青:“温长老!此事万万不可!此子来历不明,所用之术诡异非常,绝非我正道手段,其心性如何尚不可知,怎可贸然收入门下,还是亲传弟子?”
其他几位长老也纷纷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温翎却仿佛没有听到众人的反对,他的目光依旧在祁冀的身上,重复了一遍:“祁冀,回答我,愿,或不愿?”
祁冀猛地回过神。
他看向温翎。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血液仿佛在瞬间涌上了头顶。
他上前一步,撩起衣袍,朝着高台上那抹白色的身影,郑重地双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拜师大礼,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抖,“我愿意!弟子祁冀,拜见师尊。”
三个响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也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温翎看着台下跪得笔直的少年,眼中那复杂的情绪,最终华为一片平静。
他微微颔首:“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温翎的弟子。”
他袖袍一挥,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将祁冀托起。
温翎的目光扫过一脸不忿的李长老和其他人。
“质疑他所修功法之事,我自有计较,既入我门下,过往重重,皆为云烟,日后,当恪守门规,潜心正道,若有行差踏错,我第一个不容。”
这话,既是对祁冀的告诫,也是对所有人的交代。
李长老等人面面相觑,终究没人再敢出声反驳。
温翎在宗内的地位和实力,绝非他们能够质疑的。
温翎不再理会众人,对祁冀道:“随我来。”
他转身,白衣飘然,向着山门内走去。
祁冀直起身,在无数道混杂着各种的目光注视下,快步跟上了那道他追逐了五年的身影。
阳光透过云雾,洒在蜿蜒的山路上,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祁冀跟在温翎身后半步的距离,看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终于......终于走到了他的身边。
“师尊......”
温翎脚步未停,清冷的声音从前前来:“你的法术,融合了妖气。”
祁冀的心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温翎没有回头,继续道:“五年时间,能将妖力与人体结合到如此地步,压制反噬,甚至瞒过测灵碑,看来那枚水晶,你用的不错。”
所以说,他一直都知道。
温翎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
山风吹动他雪白的衣角,深邃的目光如同能穿透灵魂,直视到祁冀有些慌乱的眼睛。
“现在,告诉我,这五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还有,你体内流淌的,究竟是谁的血脉?”
温翎知道他本不该管祁冀的。
祁冀是他任务之外的意外,五年之前他已经是狠下心来离开,却没想到这孩子......
不仅追了过来,还用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将妖力与人身强行融合。
这不在他的计算之内。
山风微凉,拂过两人之间短暂的距离。
祁冀深吸一口气,迎上温翎的目光:“师尊既然什么都能看出来,又何必要问我?”
温翎看着他,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我要听你亲口说。”
祁冀扯了扯嘴角,“师尊想听什么?是想听我这五年,是如何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四处寻找能让我变强的方法?还是想听我为了得到力量,都付出了什么代价?”
他往前走了一小步,拉近了与温翎的距离,仰着头,眼神里是压抑了五年的委屈,“你当年走的干脆,留下那枚水晶,不就是猜到我会不甘心,会想办法追上来吗?现在我来了,用你最不齿的方式,走到了你面前,你又何必摆出这副审问的姿态?”
“我在问你,血脉的事。”
“一个被遗弃,连名字都没有的小乞丐,能有什么高贵的血脉?不过是个......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罢了。”
他终于还是将这个深埋心底,让他恐惧又厌恶的秘密硕子出来。
温翎的手轻轻落在祁冀的发顶。
这个动作太突然,也太过......温柔,与之前那冰冷审视的姿态截然不同,让祁冀满腔的委屈和控诉瞬间卡在了喉咙里,整个人僵在那。
他甚至能感受到修长手指穿过他发丝的细微触感。
“若论血脉,天地间众生,谁又能说自身纯粹呢?”
他的手并未停留太久,便自然收回,负于身后。
“我并非要审问你,祁冀,我只是需要知道,你走了多远,付出了什么,才能确定,接下来该如何带你走。”
祁冀眼圈不受控制的又红了些许,他强忍着酸涩,偏过头,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又要像五年前那样,把我随便丢在什么地方?”
“不会。”温翎的回答异常简洁肯定。
他看着祁冀写满不信任的侧脸,继续说道:“你既已拜师,便是我的责任,吴鸾你体内流淌何种血脉,无论你过去五年修习何种法术,从今日起,你须遵守我的道,受我约束。”
“怎么约束?像对待那个画魅一样,用你的净化之光吗?”
他想激怒他,想从他脸上看到除了平静以外的表情。
温翎的眉头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
他没有回答这个带刺的问题,而是话题一转:“那枚水晶,除了静心,是否还让你看到了别的?”
祁冀心跳漏跳了一拍。
他攥紧了袖中那枚一直贴身携带的水晶,只见传来熟悉的冰冷触感。
这五年,他被反噬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都是这枚水晶散发出的微弱能量护住他的心脉。
甚至偶尔会在他意识模糊的时候,指引着他如何更好地平衡体内的力量。
难道......
“你,早就知道了。”
“那是我留下的一缕神念印记,它会在你性命攸关或心绪极度动荡时触发,所以,你大致经历了什么,我已知晓七八。”
原来,他并不是真的被完全抛弃了五年。
原来,这个人,一直以某种方式,看着他。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出来阻止我?为什么任由我走这条歪路?
温翎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路是你自己选的,我若提前干预,你未必甘心,也未必能真正明白。”
“现在,你明白了吗?强行融合异种力量的痛苦,行走在边缘的孤独,被世人视为异类的压力,这便是你选择力量,所必须承担的。”
祁冀沉默了。
他当然明白。
“可,我不后悔,如果不变强,我连站在你面前的资格都没有。现在,至少我来了。”
温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跟上。”
山路蜿蜒,云雾缭绕。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渐渐隐入仙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