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翎住所位于天衍宗最高的栖云峰,灵气环绕,清冷的如同他这个人。
踏入这里的瞬间,祁冀感受周围气息都为之一净,与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温翎带着祁冀来到一个洞府。
洞府内陈设极其简单,一桌一椅一蒲团,还有一张寒玉床,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东西。
温翎在蒲团上坐下,指了指面前的空地:“坐。”
祁冀依言坐下,背脊挺的笔直。
洞府内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温翎看着他,如今的祁冀长开了不少,眼神比以前更加锋利,却还能看出曾经的模样。
他开门见山道:“将你修炼的功法,运转一遍给我看。”
祁冀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抗拒:“师尊,不是已经通过水晶都知道了吗?”
“眼见为实,我需要亲眼确认,你体内的妖力与灵力达到了何种平衡,反噬到了何种程度,还是说,你拜师时说的话,此刻就想反悔?”
祁冀咬了咬牙,知道躲不过去。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的引导体内那股交织着微薄灵力和阴冷妖力的气息。
随着功法的运转,他周身开始弥漫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灰色雾气,瞳孔在眼皮下微微泛起一丝猩红,额角也渗出细密的冷汗。
暴戾阴冷的情绪隐隐试图冲撞他的理智,这是使用这种力量时难以避免的副作用。
突然,温和却无比干净的灵力涌入他的经脉,如同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阴霾,抚平了那股躁动的妖力,也将他的经脉情况探查的一清二楚。
祁冀猛地睁开眼,对上温翎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
温翎收回手,语气听不出喜怒:“停下吧,以人身强行容纳并驱动妖力,经脉已有多处暗伤,妖气更是侵染了神魂,若非那枚水晶护持,你早已走火入魔,或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祁冀脸色白了白,倔强的别开脸:“我知道有风险,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快变强的办法。”
“以透支潜力,损毁道基为代价,换取短暂的力量,这便是你追求的快?若我今日未曾出现,你可知你还有几年能活?”
祁冀被问的哑口无言,手指紧紧抠着地面。
温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抬起头来。”
祁冀梗着脖子,不情不愿的抬起头。
“我既收你为徒,过往便暂且不提,但从此刻起,你须遵守我的规矩。”
“第一,立刻废掉你如今所修的功法。”
祁冀站起身来反驳:“不行!这是我好不容易......”
“第二,未经我允许,不得在动用丝毫妖力。”
“凭什么!就因为它不正统?因为它来自妖族?可就是这股力量让我走到你面前,没有它,我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温翎向前走一步,强大的气场压得祁冀几乎喘不过气,“资格?你以为,我收你为徒,是因为你那点微末的力量?”
祁冀被他问的一愣。
温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收你,是因为你那句用行动争一个机会,但我现在看到的,是一个被力量奴役,甚至不惜为此顶撞师尊的蠢货!”
“我没有被奴役!”
“没有?你体内的欲望在一点一点吞噬你的理智,再这么下去你就不再是祁冀,你是一个被欲望驱使的妖怪!”
温翎顿了顿,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点纯净的灵光。
“你告诉我,若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立刻拥有比你现在更强十倍的力量,但会彻底激发你的妖性,迷失自我,二,废去现有修为,从头开始,修习正统缓慢但根基扎实的道法,你选哪个?”
祁冀张了张嘴,那个一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力量的诱惑对他而言太大了。
但看着温翎那双仿佛能照见他内心最深处欲望的眼睛,那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看到了温翎眼底的失望。
温翎收起灵光,语气带着一丝疲惫,“看,你犹豫了,你口中的追求力量,不过是被血脉和执念驱动的贪恋与恐惧,这样的你,与那只渴望活下去而不择手段的画魅,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祁冀心上。
温翎不再逼他,转身走向寒玉床,盘膝坐下。
“我给你一夜时间思考。”
“若选择第一条路,现在便可自行下山,你我再无瓜葛,是生是死,皆是你自身造化。”
“若选择第二条路,明日卯时,再次见我,我会为你洗练经脉,根除妖气反噬。”
说完,他便闭上双眼,不再看祁冀一眼,仿佛已入定。
这里太安静了,祁冀走出洞府,他需要换一个地方。
洞府的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祁冀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缓缓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入膝盖。
他真的错了吗?
废掉功法,就意味着一切从头开始,变回那个任人欺凌的废物。
体内那股阴冷的妖力嘶吼感知到他的挣扎,隐隐躁动起来,诱惑着他,叫嚣着让他选择更强大的力量。
只要他点头,他就能......
洞府内,一片死寂。
待祁冀的气息完全消失在感知范围内,温翎缓缓睁开了眼,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竟翻涌着人性的波澜。
【你不该帮他的。】
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是隶属世界监管局的辅助系统。
【更不该收他为徒,他应在五年后于山门选拔事件中,因使用禁忌力量被当场识破并驱逐,怀恨在心,继而堕入魔道,成为天命之子前期重要的磨砺对象,并于三年后与天命之子争夺宝物,死于天命之子的手中。】
【你的行为,意图根除其妖力,引导其走向正道,严重扰乱世界线走向,请立刻终止非必要干预,确保剧情回归正轨。】
温翎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若他按原定轨迹,三年后必死?”
【是的,此为维持世界能量平衡与主角成长线之必要牺牲,请明确你的立场,你并非剧情人物的救世主。】
“若我执意要帮他呢?”
【严重违规干预将触发惩罚机制,轻则强行剥离任务世界,重则可以引起世界规则反噬,对您自身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温翎的目光透过洞府紧闭的石门,仿佛能看到外面那个正经历着痛苦挣扎的少年身影。
想起五年前的点点滴滴,那被称为不忍的情绪,缠绕上他的脑海。
【请下达明确指令:是否执行原定剧情引导,驱逐祁冀?】
“暂缓执行原剧情引导。”
系统似乎停顿了一瞬,才传来回复:【指定已接受,但必须提醒,此行为已构成风险,若世界线偏离度超过70%,总局将介入,届时,您可能需要承担相应后果。】
“后果,我自会承担。”
他切断了对系统的大部分感知,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洞府之外。
他知道,自己刚才给祁冀出的那道选择题,是何其残忍。
他在逼祁冀直面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若祁冀最终选择了力量,沦为妖性,那他或许会失望,但也会依照规则,亲手做出处置。
这是最符合逻辑的结局。
但若祁冀选择了那条更艰难的路......
温翎闭合的双眸微微颤动了一下。
那么,他不介意,在这既定的命运轨迹上,为他,也为自己,争一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