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祁冀的生活变得极其规律,甚至可称为枯燥。
每日卯时起身,在温翎的监督下修炼,感受那微乎其微的灵气,锤炼心神。
下午则浸泡在温翎特意调制的药浴中,修复经脉暗伤。
偶尔,温翎会讲解一些最基础的修真常识与静脉穴位知识。
进展缓慢地令人发指。
几天过去,他依旧只能引导一丝头发丝细的灵气在指尖打转,连引入体内都做不到。
这与之前随意引动妖力,瞬间爆发的力量感天差地别。
若非温翎每日冷着脸在一旁盯着,他好几次都差点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
这日正午,温翎难得开口:“今日药浴材料需补充,你去膳堂用饭吧。”
祁冀愣了一下。
自从拜入栖云峰,他还没下过山,吃的用的都是温翎直接给他。
“师尊,我......”他有些迟疑。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灵力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偏偏又顶着温长老亲传弟子,这个无比耀眼的头衔。
“去吧,总归要见人。”
祁冀明白了,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他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是,师尊。”
天衍宗的膳堂宽敞明亮,此刻正是用餐高峰,人声鼎沸。
当祁冀那身显眼的,代表栖云峰亲传弟子的白衣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喧闹的膳堂瞬间安静的片刻。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
祁冀面无表情,径直走向取餐处。
所过之处,弟子们纷纷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无人敢靠近他三尺之内。
窃窃私语声响起。
“就是他?五行伪灵根?”
“温长老怎么就收了他,这是被他迷惑了吧。”
“听说他那天用的法术邪门的很。”
“离他远点,晦气.....”
祁冀充耳不闻,默默取了份简单的饭食,找了个最角落的空位坐下。
他刚拿起筷子,原本坐在旁边几桌的弟子,竟像是约好了一般,纷纷端起碗筷,迅速换到了远离他的位置。
不过片刻,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片诡异的真空地带。
祁冀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他低着头,机械地往嘴里扒着饭,食不知味。
这种感觉,比五年前在街头被乞丐围殴更让他难受。
那时是赤裸裸的恶意,而现在,是无声的排斥和畏惧,只因为他与众不同,因为他曾是怪物。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带笑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这位师弟,此处可有人坐?”
祁冀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内门弟子服饰,面容俊朗,气质阳光的少年站在桌旁。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鹅黄衣裙,容貌娇俏灵动的少女,正好奇的打量着他,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这个少年祁冀有印象,正是那天在山门选拔中,被测出金系天灵根,引起全场轰动,直接被掌门收为亲传弟子的沈槐序。
而他身边的少女,看她穿着气度,身份也绝对不普通。
一个天之骄子,一个天之骄女。
“没有。”祁冀垂下眼睫,声音冷淡。
他不认为这些天之骄子会真心想和他这个伪灵根坐在一起。
沈槐序却仿佛没察觉到他的冷淡,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笑道:“你好,我叫沈槐序,那日师弟在演武场上的风采,令人印象深刻。”
他身旁的少女甜甜一笑,眼神清澈,并无恶意。
“你好,我叫萤华,我们都听说了呢,你好厉害呀!”
祁冀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可不觉得自己那天的表现能用风采来形容。
“侥幸而已。”
沈槐序笑容不变,态度诚恳:“师弟过谦了,能得问长老青眼,必有过人之处,我等初入宗门,正该多多亲近,互相帮助才是,师弟独自在这用餐,可是不习惯?”
萤华也用力点头:“对呀对呀,一个人吃饭多无聊,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呀!”
他们的热情与周遭的冷遇形成鲜明对比,反而让祁冀更警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不必,我吃好了,二位慢用。”他放下筷子,站起身。
他不想与除了温翎以外的人有太多牵扯,尤其是这个沈槐序,给他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看似阳光,眼底深处却带着一种审视和算计。
见他如此不给面子,萤华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
沈槐序眼底也闪过一丝不悦,但脸上笑容依旧温和:“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师弟了,来日方长,改日再向师弟请教。”
祁冀不再多言,点了点头,便端着几乎没动几口的餐盘,径直离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萤华的笑容,却越发的灿烂。
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她转而看向沈槐序,撇了撇嘴,语气带着娇嗔:“槐序哥哥,这人怎么这样啊?冷冰冰的,一点都不领情。”
沈槐序脸上的笑容淡去,目光深沉:“温长老破格收徒,此人绝不简单,他那日使用的力量......很诡异,接近他,或许能探听到一些关于温长老,或者他自身秘密的消息。”
萤华眨了眨眼:“还是槐序哥哥想的周到,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沈槐序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不急,既是同门,总有打交道的时候,更何况,掌门似乎也对这位温长老的高徒,很感兴趣呢。”
祁冀沉默的走在返回栖云峰的山路上。
膳堂里那些或鄙夷或畏惧的目光,沈槐序看似温和实则探究的眼神,萤华那过分甜美的笑容......都像一根根细刺,扎在他心头。
他攥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那微弱的可怜的灵力。
这样的他,凭什么站在温翎身边?凭什么不让人看轻?
“回来了?”
清冷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打断了祁冀的思绪。
他抬头,看见温翎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洞府外的古松下,白衣胜雪,目光平静的落在他身上。
“师尊。”祁冀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闷。
“伸手。”
祁冀听话的伸出右手。
温翎的指尖搭在他的脉搏上,一股温和的灵力探入,仔细检查着他经脉的恢复情况和新生灵力的运转。
温翎收回手,“心绪浮躁,气息不稳,因外界闲言碎语,便动摇道心?”
祁冀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服:“他们认为我不配做您的弟子,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怪物一样。”
“所以呢?你便觉得自己真是废物了?他人的评判,比你自己脚下的路更重要?”
“我......”
“修行之路,逆水行舟,你若连这点风浪都经受不住,趁早断了念想,你此刻心乱,是因为你仍在用过去的眼光衡量自己,渴望他人的认可,畏惧他人的否定。”
他袖袍一挥,指向山下云雾缭绕的宗门:“你看着芸芸众生,皆为利来,皆为名往,他们的言语,他们的目光,于大道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你若执着于此,便是画地为牢,永无解脱之日。”
祁冀愣愣的听着,温翎的话像是一柄重锤,敲打在他混乱的心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