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陈强在一位守镜族人的引领下,来到岛心山腹深处。一扇巨大的石门嵌于山壁,门上雕刻着繁复的星辰与镜面图案,古朴沧桑。镜明长老与数位族中长者已在此等候。
“此乃镜殿。”镜明长老神情肃穆,“殿内无他物,唯有一面‘心镜’。此镜不映形貌,只照本心。试炼并非考较武力修为,而是直指你的道心。你将直面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欲望与执念。若心志不坚,或沉溺幻境,或道心受损,皆有可能。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陈强望向那扇沉重的石门,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晚辈心意已决。”
镜明长老不再多言,与其他几位长老同时结印,石门上的符文逐次亮起,缓缓开启,露出其后深邃的黑暗。陈强迈步踏入。
身后石门闭合,最后一丝光线消失。黑暗中,一点微光亮起,迅速扩大,化作一片朦胧的光晕。光晕中心,渐渐凝实成一面等人高的水镜,镜面如水波荡漾,映不出陈强的身影,只有一片混沌。
陈强走近,下意识地望向镜面。就在他与“镜中”自己对望的刹那,周遭景象剧变。
幻境一:功成身退?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座繁华城池的街市,阳光明媚,人流如织。身旁是刘威、薛师等旧部,人人脸上带着轻松笑意。他们不再是浴血的战士,而是富家翁、教书先生,过着平静安逸的生活。耳边传来百姓的称颂,称赞他急流勇退,是真正的智者。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宁与满足感从心底升起,仿佛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但紧接着,一丝细微的不协调感出现——天空的色泽过于鲜艳,百姓的笑容略显僵硬,如同精心布置的戏台。他猛地警醒,想起海外仙山、守镜一族、渊神威胁。这安逸景象,不过是镜花水月。他闭目凝神,强行压下对平静生活的渴望,再睁眼时,街市景象如泡沫般碎裂。
幻境二:权倾天下?
场景切换至听武朝金銮殿。他身着龙袍,端坐龙椅,下方文武百官匍匐在地,山呼万岁。昔日猜忌他的皇帝、排挤他的权贵,此刻皆如蝼蚁般跪伏。一种掌控亿万人生死的无上权力感充斥心间。只要他愿意,便可享尽荣华,生杀予夺。然而,他看向殿下,那些跪拜的身影模糊不清,殿外天空是一片不祥的暗红色,仿佛有巨大阴影笼罩。他感受到的不是喜悦,而是巨大的空洞和孤立。这并非他追求的力量。他追求的是守护,而非奴役。他运转《镇元秘典》心法,一股清凉气流涤荡心神,眼前的帝王幻象轰然崩塌。
幻境三:至亲牵绊?
雾气弥漫,现出他前世现代社会的模糊景象,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还有记忆中早已模糊的亲人面孔。紧接着,又交织出此世静安寺的老僧、与他并肩作战牺牲的兄弟……各种难以割舍的情感涌上心头,有愧疚,有不舍,有强烈的回归冲动。心镜放大了这些情感羁绊,形成强大的拉扯力,试图将他困在过去的回忆里。“留下吧,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充满诱惑的低语在耳边响起。陈强额头渗出冷汗,心神剧烈波动。但最终,他咬牙,以绝大意志斩断这些幻象纠缠,低喝道:“过往不可追,逝者已矣!吾道在前,不在后!”
幻境四:深渊低语?
所有景象消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一种难以形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攫住了他。仿佛置身虚无,孤独面对整个宇宙的冷漠。就在这时,一个宏大、混乱、充满吞噬意念的低语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许诺给他超越理解的力量、永恒的生命,只要他放弃抵抗,接受“融合”。这是渊神的低语!巨大的恐怖几乎要碾碎他的意志。在这极致黑暗中,他怀中的噬源珠突然发出微光,与《镇元秘典》的心法产生共鸣,一股坚韧的守护意念从心底升起——守护此界万千生灵,此念一起,如同在绝对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微弱的灯。他顶住那无边压力,向着低语传来的方向,以神识发出无声的怒吼:“滚出去!”
“咔嚓——”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响起,无尽的黑暗与低语潮水般退去。
陈强发现自己仍站在那面水镜前。镜面上,出现了他自己的清晰倒影,眼神疲惫却异常清澈坚定。紧接着,镜面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他的倒影渐渐模糊,最终,镜中浮现的,是那幽暗深渊中沉浮的、令人心悸的渊神本体虚影,但这一次,虚影并未带来彻底的绝望,反而映照出他与之对抗的决意。
镜殿大门缓缓开启,外界的光线照射进来。镜明长老站在门口,看着虽面色苍白、脚步虚浮,但眼神已然不同的陈强,缓缓点头,眼中首次露出一丝赞许:“心镜幻境,直指本心。你能连破四关,尤其能抗住深渊低语,保持本心不灭……你,通过了。”
陈强走出镜殿,阳光洒在身上,带来一丝暖意。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挑战,还在那窥天镜昭示的无尽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