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的声音还在响,沈皓说话断断续续,里约的海退了,但潮汐项链自己浮起来,开始发光。我没回话,只是把那句话记在心里。
我站在联合国大会厅的讲台前,手边是一份打印好的文件,封面上写着《神器使用公约》。台下坐满了各国代表,有人低头看资料,有人交头接耳,还有人直接抱着手臂冷笑。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凭什么站在这里谈全球规则?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碰了碰额头。那里有点发热,银色的印记慢慢亮起来。
“各位。”我开口,声音不大,但整个大厅安静了下来,“这不是约束,是保护。”
没人鼓掌,也没人反驳。一片沉默。
我继续说:“过去三个月,全球发生了二十七起神器失控事件。其中十九起,是因为宿主把神器当成武器,用来报复、争权、甚至炫耀。他们忘了,这些力量不是奖品,也不是工具。”
我停了一下,看到前排有个穿军装的男人皱眉。
“我父亲曾经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记得。”我伸手按在桌面上,忆瞳的光纹顺着指尖蔓延,投影出一段画面——一间老旧的实验室,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坐在电脑前,正在写笔记。他抬头笑了笑,说:“神器是伙伴,不是武器。”
那是我爸最后一次录下的影像。
大厅里有人动了动身子,还有人悄悄摘下了耳机。
“这份公约第一条:只有通过信念测试的人,才能绑定神器。不是看战斗力,不是看出身,而是看他能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愿不愿意为别人承担风险。”
我说完,按下遥控器。大屏幕上跳出几行字:
第二条:神器不得用于私人恩怨或政治目的。
第三条:所有宿主必须登记在案,接受定期心理评估。
第四条:一旦发现滥用行为,共生议会将启动干预机制。
“听起来像管小孩?”我看着那个冷笑的代表,“可你们知道吗?东京有个高中生,拿到了‘幻影斗篷’,结果被人骗去偷情报。他失踪了三天,最后是在下水道里被找到的,整个人缩在角落发抖。”
就在这时,全息投影突然闪了一下。
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出现在会场中央,脸色苍白,但眼神很稳。
“我是077号宿主。”他说,“那天我差点把整栋大楼的人都冻住。因为我以为全世界都在针对我。可后来我读了公约草案,里面有一条说‘恐惧不是弱点,但放任它就是危险’。我试了试……真的能稳住呼吸。”
他顿了顿,“现在我能控制斗篷了。我不再躲着人走,我想帮人。”
话音刚落,另一个信号接入。
开罗分会场的画面亮起,一个裹着头巾的女人站在沙地里,身后是刚修复的村庄。
“我是088号,沙暴权杖的宿主。”她的声音有些哑,“去年我丈夫死了,我以为是政府害的,就想用权杖掀了整个城市。可公约里写着‘不得以悲痛为由伤害无辜’。我停下来了。我去看了受害者的名单……发现有孩子,有医生,还有救过我的护士。”
她抬起头,“我现在每天用权杖引水灌溉。村子活过来了。”
大厅里开始有人点头。
刚才那个冷笑的代表,手慢慢从桌上放了下来。
这时,后排一个白发老头站起来,他是联合国监督委员会的主席。
“年轻人,”他说,“你说这些条款是为了保护宿主,可谁来保证你们这个‘共生议会’不会变成新的权力中心?”
我点点头,“问得好。所以第五条写着:任何决议必须由三分之二以上注册宿主投票通过。我们不设永久领导,每半年轮换一次执行组。”
我又补充:“而且,所有会议记录、行动日志都会公开。包括我们现在说的话,也会上传到织网系统,任何人都能查。”
老头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有意思。”他说,“你不是来求批准的,你是来立规矩的。”
我没笑,只说了一句:“我们需要的不是许可,是共识。”
他没再说话,转身回到座位。
几秒钟后,他拍了下手。
掌声从他那一排开始,慢慢扩散开来。先是稀稀拉拉,然后越来越响。
大屏幕上,绿点开始跳动。
一个,两个,十个……来自世界各地的宿主代表陆续上线,名字一栏自动弹出“已签署”标志。东京、柏林、内罗毕、墨尔本……签名速度越来越快。
工作人员小声对我说:“已经有三百二十七人确认加入,还在增加。”
我拿起笔,准备签字。
就在笔尖碰到纸面的瞬间,旁边的操作员突然转头。
“周小雅,里约那边又来消息了。”他压低声音,“杨默到了现场,但潮汐项链漂在海上不动,能量读数一直在涨。沈皓说……它像是在等什么。”
我握着笔的手顿了一下。
大屏幕上,那个红点一闪一闪,像心跳。
我抬头看了看全场。掌声还没停,很多人已经站起来了。有几个国家代表正凑在一起讨论,似乎在商量派观察员的事。
我收回视线,继续签字。
名字写到一半,耳机里传来沈皓的声音。
“喂,能听到吗?张兰芳她们刚落地东京,说要先去找家火锅店吃饭。她说任务可以晚点干,饿着肚子跳不了舞。”
我差点笑出来。
笔尖一滑,在纸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我停下笔,对着麦克风说:“请把公约副本发往里约前线,让所有监察队成员都看一下。”
然后我摘下耳机,轻声说了句:“告诉杨默,别一个人扛着。我们这儿,已经有人愿意信了。”
台下有人递来一份新打印的文件,是翻译成六种语言的公约正式版。
我接过,放在桌上。
这时,门口走进一个穿花衬衫的大妈,手里拎着保温饭盒,头发烫成小卷,嘴唇涂得通红。
“哎哟累死我了!”张兰芳一进门就嚷,“国际航班连辣酱都不让带!这叫人权吗?”
她走到我身边,瞥了眼屏幕上的签名列表,哼了一声:“这才几个?回头我让广场舞队每人拉十个亲戚注册,看谁敢说咱们不成组织!”
她说完,掏出饭盒打开,里面是热腾腾的饺子。
“吃一个?刚煮的,韭菜鸡蛋馅。”
我摇摇头,但她还是塞了一个到我手里。
饺子很烫,我拿在手里,没地方放。
台下又有代表举手提问,摄像机转向我。
我咬了一口饺子,一边嚼一边举起那份签了一半名字的公约。
“这就是开始。”我说。
门外走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另一批宿主代表正往这边走。
我咽下最后一口饺子,把笔重新按回纸上。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最后一个字母刚写完,大屏幕突然震动了一下。
所有绿点同时闪烁,紧接着,一条新信息弹了出来:
【检测到高浓度星髓波动——位置:南美洲东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