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机刚调头,我就把导航改了方向。
沈皓在耳机里喊我名字,声音断了一下,像是信号被什么东西卡住。我没回他,只是盯着窗外那片越来越远的深蓝海面。刚才那一瞬间,我手里的扳手突然发烫,不是因为摩擦,是它自己在震,像闻到了什么熟人似的。
我知道它想让我去哪儿。
“杨默!你疯了?!”沈皓的声音重新接上,“里约那边能量还在涨,你现在往北飞——”
“那股波动不对。”我打断他,“不是从海里出来的,是从地底下。星髓的频率和北极那个遗迹对上了。”
舱内安静了几秒。我能想象他现在是什么表情,眼镜滑到鼻尖,手指悬在键盘上不敢敲下去。
“你是说……ALphA早就把‘潘多拉’藏在那儿了?”
“我不知道。”我低头看了眼右手腕上的绷带,伤口还在渗血,“但我知道我爸当年没死在实验室爆炸里。他在等一个人去看他留下的东西。”
织网者的光点在我眼前闪了一下,一串坐标跳出来,压在北极圈的位置。银色线条慢慢勾出个轮廓,像个倒扣的钟。
“你要一个人去?”沈皓声音低了,“那边没有支援,连信号都会被冰层吃掉。”
“正因如此。”我把扳手塞进工具包,“他们想不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回去。”
飞机转向时颠了一下,我靠在座椅上闭眼。脑子里全是昨晚做的梦——雪地里有扇门,门后传来打铁声,一下一下,像是有人在用我的那把旧扳手敲什么东西。
醒来时手心全是汗。
三个小时后,舱门打开。
寒风直接灌进来,吹得我整个人往后仰。外面白茫茫一片,风卷着雪粒砸在脸上,跟刀子刮似的。我拎着包跳下去,落地时左脚一软,差点跪在雪里。右臂的伤扯了一下,疼得我咬牙。
这里不像基地,倒像是被人挖空又丢掉的矿坑。远处有一块凸起的金属结构,半埋在冰里,像是通风管的口子。我走过去,用扳手敲了敲,里面传出空响。
织网者忽然在我耳边说话,声音先是机械的,接着变成了另一个。
“往前二十米,有个塌陷口。”
我抬头:“是你吗?爸?”
没有回答。只有风在管道里来回穿行,发出呜呜的声响。
我顺着塌陷口往下爬。梯子锈得厉害,踩上去吱呀作响。越往下,空气越闷,还带着一股烧焦电路的味道。走到尽头是一道铁门,上面贴着褪色的标签:黑井-0号档案室。
门锁坏了,我一脚踹开。
里面比想象中干净。桌上摆着几台老式终端,屏幕裂了,但还能亮。墙角堆着文件盒,最上面那个写着“潘多拉计划·最终日志”。
我坐下,插上U盘,把织网者接入系统。
画面一闪,一个男人出现在投影里。
他穿着白大褂,脸很瘦,眼睛下面有黑圈。手里拿着一把和我一模一样的扳手。他抬头看镜头,嘴唇动了动。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已经不在了。”
我喉咙一紧。
“我不是死于事故。”他说,“我是主动切断生命维持系统的。ALphA已经变了。他们不再想控制神器,而是想利用噬能体制造全球性恐惧,逼人类接受他们的统治秩序。”
他顿了顿,伸手摸了下额头。
“你知道为什么选在北极吗?因为这里的冰层下面是星髓矿脉,也是噬能体最初被封印的地方。它不是怪物,也不是病毒。它是反应体——人类集体恐惧的产物。我们越怕它,它就越强。”
投影外的织网者低声说:“数据验证无误。此段记录为杨建国临终前七十二小时录入。”
我盯着屏幕里的父亲,他声音有点抖:“潘多拉之盒根本不是武器,是一个共鸣装置。它能放大任何情绪波段。ALphA想用它持续释放恐惧信号,让全人类陷入恐慌,然后再以‘救世主’身份出现。”
“操。”我骂了一句,“这群疯子。”
父亲继续说:“但我留下了一个后手。织网者不只是AI,它是用你的基因频率做锚点建立的。只有你能让它真正启动。儿子,真正的守护不是控制,是理解。”
最后一句话说完,画面定格在他写下的字条上。纸是皱的,墨迹晕开一点,看得出写字的人手在抖。
我坐在那儿没动。
很久。
直到织网者提醒:“检测到深层震动,频率与日志描述的星髓共振一致。”
我站起来往外走。
回到地面时,天已经暗了。风小了些,但空气更沉了,像是压着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我走到那片塌陷区边缘,看见冰层下透出微弱的蓝光。
扳手又开始震。
我把它插进冻土里,蹲下身用手拍了拍冰面。底下传来回应似的嗡鸣,像是某种机器醒了。
“你说的理解……”我低声问,“是指它也有选择的权利?”
这次织网者回答得很快。
“它需要的不是毁灭。”声音完完全全是父亲的,“而是见证——有人愿意站在恐惧面前,却不转身逃跑。”
话音落下,冰层猛地裂开一道缝。
蓝紫色的光柱冲天而起,照得整片雪原发亮。我往后退一步,脚踩在碎冰上滑了一下,膝盖撞在地上。手撑着雪要站起来,却看见光柱中间浮出一个人形影子。
它没有五官,身体扭曲,像是由无数细线缠成的。可当它开口时,声音却让我浑身发冷。
“杨默……我等你很久了。”
它的语调缓慢,带着一种熟悉的停顿方式,就像小时候我爸叫我吃饭前,总会先咳两声再开口。
我握紧插在地里的扳手,指节发麻。
光柱底部开始旋转,冰屑飞溅。那影子向前飘了一寸,地面随之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我还没松手,扳手突然剧烈震动,像是要自己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