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默盯着屏幕上的坐标,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三下。
“黑井基地。”他开口,声音不高,但整个指挥室没人再动一下。
沈皓摘下帽子,揉了揉眼睛:“那是我爸当年画的图。他们现在就在我们老祖宗的地窖里发号施令。”
“没空管谁住过那儿。”杨默一拳砸在控制台上,“现在东京、开罗、里约全在烧,人命不是数据流里的红点。”
墙上投影分成了三块画面:东京街头空荡的银灰斗篷落在地上;开罗广场上沙暴权杖悬空旋转;里约海边那条项链漂在浪尖,像条活蛇。
“不能一起上。”杨默说,“去了就是送人头。ALphA巴不得我们全挤一块,好一锅端。”
沈皓抬头:“那你打算?”
“分兵。”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张兰芳提着保温杯走进来,花衬衫扎进裤腰,头发卷得跟刚出炉的麻花似的。她往中间一站,手叉腰:“说吧,去哪儿?我这队人马可等半天了。”
“你去东京。”杨默指着左边画面,“077号宿主没了,斗篷自己落地。这事不对劲,得有人去现场看清楚怎么回事。”
张兰芳眉毛一挑:“就我一个?”
“不。”杨默摇头,“你带你的队伍。”
“那还差不多。”她把保温杯放在桌上,扭头冲门外喊了一嗓子:“姐妹们!集合!”
不到两分钟,走廊传来一片脚步声,夹杂着塑料扇子拍大腿的声音。七八个大妈穿着荧光绿马甲进来,手里拎着改装过的喇叭和折叠扇,其中一个还背着个军用急救包,说是跳舞扭了腰能应急。
沈皓小声嘀咕:“这阵仗……比特种部队还齐整。”
杨默没理他,转向另一块屏幕:“周小雅去开罗。”
“我已经准备好了。”周小雅站在门口,校服外套披着,眼镜片反着光,“沙暴权杖还在运行,说明宿主意识没完全断。我能试一试。”
“行。”杨默点头,“你到现场先别碰那东西,等信号确认安全再说。”
最后,他看向右边的画面——海浪翻过堤坝,淹了半个城市。
“我去里约。”
沈皓猛地抬头:“你一个人?”
“潮汐项链的情况最邪门。”杨默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它不在攻击,像是在等什么。只有我能感觉到它的频率。”
“那你得快。”沈皓调出航线图,“那边海水密度异常,导航系统全乱套了。我给你接一条加密信道,靠织网者中继。”
“够用就行。”杨默拿起桌上的扳手,甩了两圈,“别忘了关总闸。”
张兰芳忽然把赤霄刀抽出来,往前一插。刀身“嗡”地一声震颤,地面裂开细缝,金光一闪,两个字浮在刀柄上方——守护。
她转头对身后的大妈们说:“听见没?这刀认的是咱们这群‘不务正业’的老太太。”
“认了!”队伍里有人应声。
“以前咱跳的是健身舞。”张兰芳拍拍刀背,“今天,咱们跳出国门,跳进灾场!”
“出发!”大妈们齐刷刷举起扇子和喇叭,动作整齐得像排练过一百遍。
沈皓在终端上划了几下,三道蓝线从地图中心射出,分别指向东京、开罗、里约。
“路线给你们标好了。”他说,“每十分钟同步一次位置。要是信号断了超过两分钟,我就当你们出事,直接启动干扰协议。”
“明白。”张兰芳收起刀,塞进特制刀鞘绑在后腰,“我可不想让孙子在新闻里看见奶奶被人拖走。”
周小雅背上包,朝大家点点头,转身离开。
杨默最后一个往外走。路过沈皓时,停下脚步:“要是发现什么不对,别自己扛。”
“你也是。”沈皓推了推眼镜,“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右手还在抖。”
杨默低头看了眼缠着绷带的手腕,没说话,抬脚走了。
机库外,三架运输机已经启动。
张兰芳带着大妈团登上第一架,临上梯子还回头喊了一句:“小沈啊,给我放首《最炫民族风》壮行!”
沈皓翻白眼,顺手点了播放。音乐刚响起来,飞机舱门就关上了。
第二架载着周小雅起飞,平稳升空。
第三架,杨默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手里握着那把旧扳手。窗外云层翻滚,阳光斜照进来,照在他脸上。
沈皓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航线一切正常。不过……等等。”
“怎么?”
“我刚扫了里约海域的数据。”沈皓语气变了,“海水里有能量波动,频率很低,但很稳。不像自然现象。”
“具体点。”
“像是……某种东西在呼吸。”
杨默坐直了。
“不是潮汐项链发出的。”沈皓继续说,“是水本身。星髓共振波,强度接近噬能体标记值。”
机舱内安静了几秒。
“你确定?”
“八成。”沈皓声音压低,“剩下两成,等你落地就知道了。”
杨默没回话,只是把扳手攥得更紧。
飞机穿过云层,下方是大西洋的深蓝。
沈皓在屏幕上放大那一片海域。蓝色图谱中,一团微弱的银光缓缓起伏,像心跳。
他输入一段代码,试图追踪源头。
信号刚发出去,图谱上的光点突然跳了一下。
不是回应。
是躲闪。
沈皓瞳孔一缩。
他立刻切断连接,重新加密频道。
“杨默。”他声音绷得很紧,“那东西知道你在来了。”
杨默望着窗外,远处海岸线已经隐约可见。那道灰蓝色的弧线像是被谁用铅笔轻轻勾勒在天与海的交界处,淡得仿佛一缕烟痕,却固执地刺入眼底。他下意识地攥紧了窗框,指尖触到金属的凉意,才发觉自己掌心早已沁出一层薄汗。
海面平静得不正常。
没有浪涌,没有风声,连一只飞鸟都不见踪影。整片海域像是一块巨大的、凝固的玻璃,倒映着灰白的天空,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船身轻晃,却不是因为波涛,而是因为空气里那种沉甸甸的静谧压得人喘不过气。他记得老渔民说过,这种静,是“死海兆头”——风暴前最危险的预示。
他缓缓收回目光,视线扫过甲板。几个乘客还在打盹,一个孩子趴在母亲膝上睡得香甜,老人闭目养神,仿佛一切如常。可他知道,不对劲。从昨夜起,罗盘就开始轻微偏转;无线电断断续续,只传来几声杂音,像是有人在低语,又像是某种金属摩擦的嘶鸣。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旧怀表,那是父亲留下的遗物,表针竟也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咸腥的空气钻进肺里,却带着一丝铁锈般的味道。他低声自语:“快了。”
不是祈祷,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宿命的确认。
远处的海岸线依旧沉默地横亘在那里,不动声色,像一张等待开启的门扉,又像一口即将合拢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