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
雷煌站在原地,右手还指着那根断掉的能源管。他的手已经麻木,血从指尖滴下来,落在金属地板上,声音很轻,但每一下都让人心里发紧。他没动。不是不想走,而是脚底传来震动——很小,却真实存在。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动。
“不对。”他说。
艾德琳靠在控制台边,喘着气。她听见了,睁开眼。额头有伤口,血流到眼角,她没去擦。她看向雷煌,又低头看地面。那里有一条裂缝,正微微张开、合上,像在呼吸。
“什么不对?”
“电断了,可地板还在震。”雷煌看着脚下,“震得有规律,像心跳。”
凯莉斯趴在地上,腿不能动。疼从背脊一直烧到脑袋,每次呼吸都像吞玻璃。但她听到了雷煌的话,脑子立刻清醒了一点。
她想起什么:“东侧……第三块墙板后面。”
声音很小,几乎被电流的杂音盖住。雷煌听见了。他转头,盯着那片墙。
艾德琳撑起身子,摸到动力甲肩上的破损处。那里还有绿渍,是之前从敌人身上取出来的灵能凝胶。它还能用。她撕下一块金属壳,放在手心,闭眼感受。指尖有点麻,说明能量还在。
“备用电源还在工作。”她说,“有些系统没完全死。”
雷煌点头。他抬起左手,指尖闪出一点蓝白光。这是他体内的伏尔康血脉,能让金属里的电子动起来。电流顺着地面蔓延,几秒后,他手臂一抖。
“两个热源,在西北角。”
艾德琳爬过去,把坏掉的扫描仪按在墙上。屏幕闪了一下就黑了。她骂了一句,拆下背包里的电池直接接上去。机器重新启动,显示两个红点,不动。
“是机械哨兵。”她说,“关机了,但核心没毁。”
“会不会醒?”
“看主控。”艾德琳盯着数据,“如果主控还在运行,它们会自动重启。”
雷煌走到角落,一脚踢开废铁堆。锈架子塌了,露出一个储能罐,外壳发烫,接口冒烟。他蹲下,左手贴地,释放低频磁场。嗡的一声,波纹扩散出去。三米外,一台倒下的巡逻机突然抖了一下,关节咔咔响,眼睛闪过红光。
“活了。”他说。
艾德琳冲过去,把肩甲碎片塞进哨兵的信号口。绿渍渗进去,碰到金属的瞬间,机器僵住,然后彻底不动。干扰成功。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她喘着气,冷汗流进脖子。
凯莉斯闭着眼,满头是汗。刚才那一段预知耗尽了力气。她的意识还在地下游走,感觉到两处能量正在失控。
她开口:“还有两个地方……快炸了。”
“在哪?”
“左边管道井……和头顶的输能桥。”
雷煌起身,走向管道井。他从腰带拿出一枚磁雷,插进井口缝隙。退后两步,引爆。轰!火光冲出,浓烟带着焦味升起,很快熄灭。空气里全是烧糊的味道。
他抬头看上方的桥架。一根断裂的导管挂着,里面电火花乱跳。
“太高。”艾德琳说。
雷煌不说话。他左脚一蹬,脚下爆发磁场,整个人弹跳而起。靴子与金属摩擦发出刺耳声。半空中,他甩出电链缠住桥架,借力翻身上去。刚落地,导管炸了。火花溅在他背上,装甲裂开一道缝,热气钻进皮肤。
他咬牙,把第二枚磁雷塞进桥体核心,跳下。爆炸响起时,他已经落地,单膝跪着,左手撑地。震动传入手臂,体内血脉微微发烫。
“清了。”
艾德琳靠在墙边,手里拿着一块烧黑的数据板。她插进控制台残存的接口,手指划了几下。没反应。系统拒绝访问。
“需要权限。”她说。
“用你的项圈。”凯莉斯说。
艾德琳摇头:“它坏了。”
“里面有生物信号。”凯莉斯睁开眼,瞳孔缩成一条线,“你是审判官,系统认得你。”
艾德琳沉默几秒,伸手扯下脖子上的项圈。外壳裂开,露出里面的神经丝。这是帝国植入体,能上传思维。她咬牙,把一端插进数据板,另一端按在太阳穴上。
身体猛地一僵。
痛感袭来。记忆翻涌:训练营的刑架、第一次杀人时的手抖、还有那个被她亲手处决的妹妹……所有封存的情绪全回来了。她咬牙坚持,鼻子里流出鲜血。
屏幕亮了。
三个硬盘图标闪烁,位置在地下二层西侧。加密等级Ω,需三级生物密钥解锁。
“找到了。”她拔掉线,脸色苍白,差点摔倒。
雷煌走过来,用左臂的机械骨架接入数据板,下载信息。完成后,他把硬盘放进屏蔽容器,按下基因锁。容器表面浮现符文,隔绝探测。
“东西到手。”
艾德琳接过容器,抱在怀里。这是他们这次的目标——关于“归途计划”的全部记录。据说,这个计划曾想打开通往旧世界的门,结果引发了大灾变。
凯莉斯忽然皱眉。
“下面有东西。”
“什么?”
“节奏……像歌。”她闭眼,“我族的圣歌,第七调。”
那是远古种族“夜语者”的歌,只有纯血后裔才能听见。传说唱完七调的人,会被大地接纳,成为守门人。
雷煌蹲下,手掌贴在地板上,体内血脉缓缓流动。三秒后,地板低鸣,像是回应。
墙角出现一道缝隙,笔直延伸到墙根。
他走过去,把手按在裂缝上。血顺着指尖流入。缝隙扩大,齿轮转动,液压杆推动。
艾德琳也走来,把手放上去。最后一丝灵能从她掌心流出,融入墙体。符文一个个亮起,呈环形扩散。
墙动了。
向两边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台阶。黑石砌成,刻着古老文字。空气中有股味道,像陈年香料混着铁锈,还有一点甜腥——是血,干了很久的血。
三人站在门口。
雷煌看向深处。黑暗层层叠叠,吞掉光线,却挡不住那若有若无的歌声。他知道,这不是幻觉。
“下去看看。”
艾德琳摇头:“不行。我们撑不住。”她看了眼凯莉斯,对方快要昏过去了,“而且命令说过,没确认安全前,不准深入。”
“那就做个标记。”
他从装甲里取出一枚信标,按在墙边。红灯亮起,开始计时。二十四小时后自动销毁,不留痕迹。
凯莉斯靠在箱子上,呼吸微弱。她突然说:“有人来过这里。”
“谁?”
“很久以前。”她睁眼,眼神空洞,“墙上的字……是警告。”
雷煌回头看。符文边缘有些磨损,但能看出一行小字,用的是失传的初语:
“勿启归途之门。”
他盯着这句话。
台阶下面,传来一声轻响。像石头落地。又像,有人在轻轻敲门。
他抬脚,准备进去。
艾德琳伸手拦住他。
“等支援。”
“等不了。”
“你进去就是送死。”
雷煌看着她,又看向凯莉斯。
凯莉斯点头。
他懂她的意思。她是预言者,也是牺牲者。她看得见未来,却改不了命运。
他收回脚,但没有后退。他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插在第一级台阶前。
刀身刻着伏尔康家族的印记——一只盘踞在雷云上的狼首。这是他们的誓言:归来或不归,皆以血铭志。
“我一定会回来。”
艾德琳低头看着怀里的硬盘,手指收紧。她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永远。但她没再劝。
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
凯莉斯闭上眼,意识沉入地下。
那首歌还在响。
越来越清楚。
像是在叫他,又像是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