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29日
夜的宁州有一点凉,风从小区的桂树间穿过,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厨房的灯光柔和地洒在客厅的地板上,那里还放着她今天下午买回来的花。几朵白色的小雏菊,静静立在透明玻璃瓶里,像是在倾听风的声音。
她洗完碗后靠在阳台的门口,对我笑。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这样的平静,像是一种奢侈。
“你今天写了多少?”她问。
“写了三千多字。”
“写的是什么?”
“风。”
“又是风啊,”她笑了笑,“你最近老在写它。”
“因为我觉得,风像你。”
她愣了下,随后笑得眉眼弯弯,“那你是说,我没个定性?”
“不是。”我摇头,“是说,你走到哪儿,哪儿就有温度。”
她没再说话,只是轻轻靠在窗边。风掀起她的头发,月光落在她的侧脸上,那一刻我看见她的神情,像极了十几年前在北方冬夜的她——沉静、倔强,却又带着一点脆弱。
——
第二天早上,我醒得很早。她还在睡,呼吸平稳。阳光一点点爬上她的脸,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她皱了皱眉,像做梦一样喃喃道:“别走……”
我笑了,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我就在这儿。”
她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铺满整个卧室。她伸了个懒腰,看了我一眼:“你什么时候起的?”
“早就起来了。”
“那怎么没去写?”
“看你睡觉比写稿更重要。”
她笑着把枕头砸向我:“肉麻。”
我伸手接住枕头,假装要反击,她笑着钻进被子里躲避。屋子里回荡着她的笑声,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日子有时候就是这样被一点点修复的。它不需要太大的声响,只要有人在风中替你点一盏灯,就够了。
——
午后,她提议去江边走走。那是宁州最平凡的一条河,风一吹,水面泛起细细的涟漪。她挽着我的手,步子慢得像在数着影子。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吗?”她忽然问。
“当然记得,那天风大得你几乎走不动。”
“你还笑我。”
“那是因为你那时候生气的样子特别可爱。”
她嗔我一眼,随后轻轻叹气:“这么多年,好像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变的是时间,不变的是我们还走在一起。”
她没再说话,只是靠在我肩上。风掠过水面,带着几片枯叶飘到我们脚边。她低头捡起一片叶子,放在掌心轻轻摩挲。
“有时候我觉得,这叶子挺像人。”她轻声说,“从树上落下,不知道自己会被风带到哪儿去。”
“可只要风是温柔的,去哪儿都不怕。”
“你确定风一直温柔?”
“我确定我会。”
她笑了笑,目光落在远处的河面上。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她的眼神有点湿——那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安静的深情,像是在和岁月和解。
——
傍晚回到家,她开始做晚饭。我在客厅听到油锅的滋滋声,蒜香混着酱油的味道飘过来。我靠在门边,看她背影。那种熟悉的平凡感,比任何浪漫都让人心安。
“知秋。”
“嗯?”
“以后我们多去旅行吧。”
“去哪?”
“去你想去的地方。北方也行,南方也行,只要有风。”
她回头冲我一笑:“你是想写风,还是想看风?”
“想看你在风里的样子。”
她轻轻“哼”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锅里的汤沸腾起来,她转过身去,认真地调味。那样的神情,仿佛她此刻拥有整个世界的安静。
——
夜里,雨下了。风吹打着窗,发出细微的声响。她裹着毯子坐在我旁边,手里拿着一本旧相册。
“这是我们第一次去西北拍的照片。”她翻到一页,“那时候你还留长头发。”
“我那时候年轻。”
“现在也不老。”
“但你更好看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这话听起来像敷衍。”
“是真的。”我看着她,“你现在的笑,是岁月留下来的。”
她静静看着我,过了一会儿,轻声说:“周磊,我有时候真的怕。”
“怕什么?”
“怕这一切太好,好得像梦。”
“那就别醒。”
“可梦总会醒啊。”
“那我们就再睡一场,梦还会继续。”
她笑了,靠在我肩上。雨声越来越细,像风在诉说什么。
——
凌晨,我醒来时,她在窗边。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眼神平静得有点陌生。
“怎么还不睡?”我问。
“睡不着。”
“又在想什么?”
“想风。”
“风?”
“嗯,我在想,风是不是也会记得它吹过的地方。”
我走过去,轻轻拥住她。她靠在我怀里,声音低低的:“如果有一天我离开这儿,你不要太难过,好吗?”
我皱眉:“别说这种话。”
“我只是说‘如果’。”
“那我也回答你——如果你走,我就追。”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笑了。那笑比风还轻,却在我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
她终于睡下。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晃的树影。忽然想起她前几天说过的一句话——“风是有方向的,但人不是。”
可我觉得,她错了。
人也有方向。
她就是我的方向。
我在笔记本上写下:
> “第213天。
风吹过宁州的夜,
她在梦里,
我在风里。
我们都在回家的路上。”
——
那一刻,我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几声鸟鸣,夜色像被撕开一条缝。黎明要来了。
我看着她的睡颜,轻声说:
> “知秋,风来了,也会带走冬天的影子。
只要你在,风就有了名字。”
——
风继续吹着,窗帘轻轻摆动。那是一种有生命的呼吸,
像她,
也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