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山蟒在江州校场点完最后一名兵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他将令旗往马鞍上一插,翻身上马,马鞭重重敲在马臀上:“全军开拔,直奔荆州!”
身后的两万步兵踩着晨露紧随其后,甲胄碰撞的脆响在江堤上连成一片……他从没想过要“守”,在他眼里,陈默与孔济的大军像涨潮的水,若不主动拦在堤外,迟早会漫过荆州的每一寸土地,到时候也会攻打江州和湘州,甚至直奔于朝廷中枢健康。
“死守着地盘只会让对手越养越肥。”末山蟒勒马停在渡口,望着对岸连绵的军营,对身边的副将咬牙道:“我们的粮草兵不多,虽然我给建康书信,让他确保我们的后勤补给,但是能快点解决掉敌人,那必然是要先快点解决掉敌人。”
“而且我集结这些兵马不是来当缩头乌龟的,是要把陈默、孔济赶回巴蜀去!”
他手指向东南方,那里是岳州的方向……斥候来报,陈默与孔济的主力正驻扎在岳州,那是荆州通往江州的门户,也是他必须踏破的第一道关。
也就是说,他想从江州打过去,那么就首先要占据岳州,岳州隶属于巴陵郡,归属于荆州。
其地方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太小,这个地方,基本上半个地区都属于洼地,沼泽地,还有芦苇地,因为这里有一个十分大的湖,叫岳湖。
这也证明了,这个地方的湿气,那也是很重的。
可末山蟒不知道,远在与段豪对峙的的郭准,正对着舆图皱紧了眉头。
他原本的谋划并非如此……他给末山蟒的信里写得明明白白,让他先率部潜入荆州南部,控制夷陵、宜都一带的险要,哪怕荆州腹地丢了,也要把陈默的军队困在荆州,绝不能让他们西进攻打扬州,从而威胁到中枢健康,或是北进包抄杨杰的后路。
“可惜末山蟒是个只懂冲锋的莽夫。”郭准对着舆图上的“岳州”叹气,那地方三面环水,易守难攻,陈默的主力又扎在那,末山蟒这一去,怕是要撞上个硬钉子。
此时的岳州地界内,军帐里的烛火正跳得厉害。
陈默将探子送来的信拍在案上,眉头拧成了疙瘩:“末山蟒这是要跟我们决战?”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孔济,语气里带着几分劝阻:“依我看,不如派主力守住岳州的重要关口,把他遏制在江州境内,再分兵绕到颍州,打杨杰的后路……只要杨杰一败,那么我们的辽王则可以率领大军,奔袭于青州,兖州,徐州,三州,如此之下,一个末山蟒,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物了。”
孔济却突然笑了,手指叩着案上的刀柄,声音里满是底气:“决战又如何?”
“我们的铁骑在荆州平原列阵时,连风声都能压下去,末山蟒号称带了二十万兵,斥候说半数都是流民凑数的,连像样的甲胄都没有。”
他站起身,走到帐边掀开帘角,望着城外黑压压的军营:“我们现在已经控了大半个荆州,再击溃末山蟒这股南方力量,辽王统一天下的根基就稳了……这可是泼天的大功,岂能错过?”
陈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虽顶着“伐巴蜀主帅”的名头,可孔济手里握着重兵,又深得辽王信任,他根本拦不住。
帐外的风突然吹进来,烛火猛地暗了一下,陈默望着孔济意气风发的背影,心里突然涌上一丝不安……末山蟒虽是个莽夫,可敢带着兵与他们决战,必然有几分底气。
而且这个末山蟒,未必是个莽夫,他可是知道,当年那个力羯朱宏就是栽在这个人的手里……这场岳州会战,怕是不会像孔济想的那么简单。
没人注意到,帐外的角落里,一个小兵正攥着手里的令旗,悄悄退入了夜色……他是末山蟒派来的细作,刚把陈默与孔济的对话记在心里,要连夜赶回末山蟒的军营。
岳州的夜,突然变得格外安静,而此时也逐渐的开始了雾。
天刚蒙蒙亮时,岳州的雾已经浓得能攥出水来。水汽裹着草叶上的露水,往人衣领里钻,五步外连同伴的甲胄反光都看不清……昨夜的雾到后半夜越沉越重,到这会儿竟成了末山蟒手里最利的刀。
他攥着柄磨得锃亮的横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后的三千精锐步兵踩着露水,脚步声被雾吸得只剩细碎的“沙沙”响。
“跟紧了!”
“摸到营寨栅栏就砍,别喊!”末山蟒的声音压得极低,混在雾里传出去,像阵带刃的风。
辽军的哨兵本该在栅栏外巡逻,可这会儿雾浓得连自己的影子都抓不住,哨兵缩在避风的土坡后打盹,连岳州郊特有的晨鸟叫都盖过了步兵逼近的动静。
“砍!”末山蟒突然低喝一声,横刀劈在木质栅栏上,“咔嚓”一声脆响在雾里炸开。
三千把刀跟着动起来,栅栏的断裂声、营帐被挑开的布帛撕裂声,瞬间捅破了辽军营寨的宁静。
营里的辽军刚醒,有的正蹲在灶边摸粥碗,有的还在扯着甲带往身上套,骤闻喊杀声,一个个懵得像被抽了魂。
“敌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声音撞在雾里散不开,反倒让更多人慌了神。
有人慌不择路往营外跑,却被绊倒在刚架起的锅灶边,滚烫的粥泼了满腿,惨叫着滚在地上,有人摸起长矛想抵抗,却被身后涌来的溃兵推着撞进营帐,长矛戳穿了帐篷,也戳伤了自己人。
营寨里的火把被撞得满地滚,火星溅在雾里,像点点鬼火,更添了几分混乱……踩踏声、惨叫声、兵器相撞的脆响,混着末山蟒部卒的喊杀声,把辽军大营搅成了一锅沸腾的烂泥。
末山蟒冲入辽军的营帐,可以说是基本上是没有任何抵抗,毕竟雾太大了,虽然此时是白天,但是对于辽军的哨兵而言,他们现在犹如一个睁眼瞎。
所以末山蟒,带着几千人,冲入辽军阵营,可以说是如入无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