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家的低气压持续了三天。这三天里,影山飞雄几乎把体育馆当成了家,回来也只是倒头就睡,与光的交流为零。光则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在院子里练球都偷偷摸摸的。
最终打破僵局的,是乌野的队长泽村大地和菅原孝支。他们在一次训练后,强行把影山飞雄留了下来。
“影山,”泽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关于光去运动中心的事情,我们听爷爷说了。”
影山飞雄抿紧嘴唇,盯着地板,拒绝交流。
菅原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却切中要害:“飞雄,你是在害怕吗?”
影山猛地抬起头,深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被戳穿的狼狈:“我害怕什么!”
“害怕光走上和你不一样的路?害怕她那个‘科学’的训练环境比你的汗水更有效?还是害怕……”菅原顿了顿,直视着他的眼睛,“她以后不再需要你这个哥哥的指导了?”
影山飞雄的身体僵住了。菅原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混乱的内心。
“バカ(笨蛋)……”他低声咒骂,不知是在骂菅原,还是在骂自己。
“影山,”泽村大地按住他的肩膀,力道很重,“听着,光是你妹妹,但她首先是她自己。她有她的路要走。你的责任不是把她禁锢在你的世界里,而是看着她飞,在她需要的时候,成为她能依靠的支柱。就像我们相信你,把球传给你一样。”
影山飞雄沉默了。队长和菅原前辈的话在他脑海里回荡。他看着自己布满茧子的手掌,想起妹妹看着他打球时那亮晶晶的、充满崇拜的眼神。那种眼神,会变吗?
当晚,影山飞雄罕见地在天黑前就回到了家。他推开院门时,看到光正抱着那个彩色小排球,对着墙壁进行着极其缓慢、专注的托球练习,嘴里还小声念叨着丽司教她的口诀:“手腕放松……引导……控制……”
她的动作比起之前,少了几分模仿来的花哨,多了几分沉静的内核。
影山飞雄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很久。他不得不承认,妹妹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那种对球细腻的控制感,是他这个追求力量和速度的二传手在初学时期都未曾刻意打磨过的。
光终于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回过头,看到哥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球藏到身后,小脸写满了紧张。
影山飞雄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那点别扭的坚持,忽然就松动了一块。他走过去,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点评动作,而是生硬地开口:
“那个……试点班,什么时候开始?”
光愣住了,眨巴着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周六……”她小声回答。
“哦。”影山飞雄应了一声,在她面前蹲下来,视线与她齐平。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组织极其困难的语言,最后才憋出一句:“去了……就好好练。”
光的眼睛一点点睁大,里面充满了不敢置信的光芒。尼尼……这是不反对了?
“还有,”影山飞雄别开脸,声音更低了,“那个丽司……教得,不算坏。”
这几乎是他能说出的最高程度的认可了。
光的眼圈瞬间就红了,但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巨大的惊喜和释然。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嗯!我会好好练的!尼尼也要加油!”
她扑上去,想抱住哥哥的脖子。
影山飞雄身体僵硬了一下,没有躲开,只是不太熟练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バカ(笨蛋),别哭。”他的语气依旧硬邦邦的,但拍着她后背的动作,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站在玄关默默看着这一幕的爷爷,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周六,影山光第一次踏入了县立少年体育运动中心。宽敞明亮的场馆,各种专业的辅助训练设施,以及一群和她年纪相仿、眼中带着好奇和跃跃欲试的孩子,一切都让她感到新奇。
负责试点班的主教练是一位姓佐藤的前国手,态度严谨却不失亲切。第一堂课,他没有教任何复杂的技术,而是通过各种游戏和测试,观察孩子们的身体素质、协调性、反应速度和空间感知能力。
光的表现无疑是最亮眼的。她的基础球感远超同龄人,在需要敏捷和预判的游戏中优势明显,尤其是在一项需要根据教练手势快速移动并接住随机抛来软球的测试中,她的反应和到位率让佐藤教练都暗自点头。
“影山光,”课程结束后,佐藤教练单独叫住了她,脸上带着赞许的笑意,“你的基础非常扎实,尤其是垫球的手感和对身体的控制,是谁教你的吗?”
光老实回答:“是丽司哥哥教我的。”
“丽司?”佐藤教练思索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但没深究,他蹲下身,认真地对光说,“保持下去。记住,基础是所有技术的根。未来你想成为什么样的球员,都离不开它。”
“我想成为像尼尼那样厉害的二传手!”光毫不犹豫地说,眼睛闪闪发光。
佐藤教练笑了:“二传手啊……很好。那就要更注重观察,更懂得分配,更学会用脑子打球。”
光的第一次试点班课程在兴奋和收获中结束。她带着佐藤教练送的一枚小小的、印着排球图案的贴纸,像捧着珍宝一样回家了。
看着她兴奋地跟爷爷描述训练馆的样子,描述新认识的教练和小伙伴,影山飞雄坐在旁边,沉默地听着。
他注意到,妹妹在说起排球时,眼睛里除了以往的崇拜和喜爱,多了一种他陌生的、名为“目标”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