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排球不间断的撞击声中悄然流逝。影山光的生活进入了某种规律而又充满新鲜感的节奏。每周两次,她会准时出现在县运动中心的试点班,其余时间则在幼儿园和自家院子之间切换。
试点班的训练确实与乌野体育馆的氛围截然不同。这里没有日向翔阳大呼小叫的活力,没有月岛萤毒舌的嘲讽,也没有哥哥那种近乎燃烧的专注。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科学严谨。
佐藤教练非常注重细节。他会用摄像机拍下孩子们的动作,一帧一帧地分析,纠正最细微的偏差。他设计各种有趣的器械和游戏,来强化孩子们的手腕力量、脚步移动和空间感知。光的优势在这里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和进一步的打磨。她对身体的控制力、对教练指令的理解速度,都让她很快成为了试点班里的小明星。
但光并没有因此感到飘飘然。丽司哥哥教导她的“控制”与“引导”的理念,在这里得到了更系统的诠释。她开始明白,排球不仅仅是力量和速度,更是精确到毫米的算计,是对自己和对手位置的瞬间判断。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些新的知识。
然而,内心深处,她依然深深眷恋着乌野体育馆那片更“野性”的天地。那里有汗水咸涩的味道,有球鞋摩擦地板的尖啸,有得分后毫无保留的呐喊,有失败后不甘的咬牙。那里有她的尼尼,有她熟悉的、色彩斑斓的“动物们”。
她会把在试点班学到的小技巧,比如一个更隐蔽的传球手势,或者一种更省力的移动步伐,悄悄地融入到自己在院子里的练习中。她也会在周末跟着爷爷去乌野看训练时,仔细观察哥哥和前辈们的实战,试图将佐藤教练讲的“战术意识”与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对应起来。
她发现,试点班教的是“标准答案”,而乌野的赛场,则充满了需要临场发挥的“应用题”。两者同样重要。
影山飞雄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妹妹的变化。她的球风不再仅仅是模仿,开始有了自己的思考和雏形。她偶尔会在看他练习时,提出一些角度刁钻的问题。
“尼尼,你刚才那个背传,是不是可以再低一点点?这样翔阳哥哥好像能更早发力。”
“月岛哥哥拦网的时候,手是不是稍微往外撇一点,能覆盖更大的面积?”
这些问题不再像以前那样是单纯的“指正”,而是带着探讨意味的观察。影山飞雄虽然大多时候还是用“嗯”、“バカ(笨蛋)”或者干脆无视来回应,但偶尔,他会停下来,真的思考一下妹妹的话。
一次队内练习赛,影山飞雄在反击中,下意识地采用了光之前提到过的一种快速分配思路,没有执着于寻找日向,而是利用多点牵扯,最终由缘下力在空档轻松得分。
得分后,他下意识地看向场边。光正抱着,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小脸上带着一种“看吧我就说”的得意笑容,用力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影山飞雄迅速移开视线,耳根却有点发热。他不得不承认,妹妹在试点班学到的东西,似乎……并不全是无用的理论。
这种微妙的变化,也被细心的菅原孝支捕捉到了。他私下里对泽村大地说:“感觉飞雄最近传球的选择,比以前稍微……灵活了一点点?虽然还是那么臭屁。”
泽村看着场上那个依旧眉头紧锁、却偶尔会做出出人意料选择的二年级二传手,点了点头:“啊。大概是受了点某位‘小顾问’的影响。”
兄妹二人,仿佛行驶在两条并行的轨道上。一条是光所在的、明亮有序的“科班”之路,另一条是飞雄走过的、充满荆棘与热血的“实战”之途。两条轨道看似方向不同,却在某个看不见的维度悄然交汇,相互印证,相互滋养。
光在试点班学到的理论知识,让她能更深刻地理解哥哥在赛场上的选择和挣扎;而哥哥在实战中锤炼出的意志和本能,又让她明白,排球最终是要在对抗中见真章的。
一天晚上,光在院子里练习托球,影山飞雄破天荒地没有立刻去加练,而是靠在门廊下看了一会儿。
“手腕,太僵了。”他突然开口。
光停下来,疑惑地看向他。
影山飞雄走过去,拿起她的小排球,做了一个极其标准又充满爆发力的上手托球动作,球像精准制导的导弹一样飞向墙壁预定的一点。“控制,不是软绵绵。”他言简意赅地评价,“是这里发力。”他点了点自己的小臂和腰腹位置。
光愣愣地看着哥哥。这是第一次,尼尼主动指导她,而且……好像融合了一点试点班强调的“控制”概念?
她试着模仿哥哥的动作,专注于他指出的发力点。果然,球出手的感觉瞬间不同了,依旧稳定,却多了一丝隐藏的力道。
“尼尼……”光抬起头,眼睛像落满了星星,“你也在看我训练吗?”
影山飞雄别扭地转过头,把球塞回她怀里:“バカ(笨蛋),只是刚好看到。”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向体育馆,背影依旧挺拔而固执。
光抱着还残留着哥哥掌心温度的小排球,站在院子里,看着哥哥消失在夜色中的方向,心里被一种暖洋洋的、充满希望的情绪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