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熄灭的瞬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便吞噬了整座废弃工厂。
陆骁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玉哨攥得更紧，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配枪，沉声喝道：“所有人戒备！”
身后的警员立刻呈扇形散开，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里乱晃，却连对方的衣角都照不到。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泥土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凉意的妖异气息，像是毒蛇的信子，在每个人的脖颈后轻轻扫过。
“陆队！”陈曼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小心那个男人！他是青丘的叛徒，能操控幻术！”
话音未落，陆骁就感觉脚下的地面猛地晃了晃。原本布满水洼的水泥地，竟像是变成了一片沼泽，黏腻的泥浆争先恐后地往他的靴筒里钻，沉重得让他迈不开步子。他低头看去，手电筒的光线下，自己的双腿竟像是被无数根黑色的藤蔓缠住，那些藤蔓上还带着滑腻的黏液，正一点点往上攀爬。
是幻术。
陆骁咬了咬牙，抬手将玉哨凑到唇边，用力吹响。
尖锐的哨声刺破黑暗，带着一股清冽的灵气，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劈进浓稠的妖雾里。缠住他双腿的藤蔓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不见。周围的沼泽也褪去了幻象，变回了坑洼不平的水泥地。
“啧，倒是有点意思。”那狐族叛徒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带着几分玩味，“阿璃那丫头，倒是把好东西都给了你。”
话音刚落，几道黑影便从厂房的各个角落窜了出来，速度快得像是一阵风。陆骁眼疾手快，抬手扣动扳机，枪声在空旷的厂房里震得人耳膜发疼。可那些黑影却像是没有实体一般，子弹穿体而过，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是妖仆。”陈曼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是被妖力操控的行尸，寻常的子弹伤不了他们！”
陆骁的心一沉。他身后的警员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手电筒的光柱抖得更厉害了。
“慌什么？”陆骁低喝一声，声音沉稳得像是定海神针，“把强光手电都打开！集中照射那些黑影！”
警员们立刻反应过来，十几支强光手电同时亮起，刺眼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大半个厂房。那些黑影被强光一照，立刻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像是快要融化的冰雪。
“找死！”狐族叛徒的声音里带上了怒意。
一阵狂风突然卷起，厂房里的废弃零件被吹得漫天乱飞，狠狠砸向警员们。陆骁一把将离他最近的年轻警员推开，自己则侧身躲过一块飞来的铁板，铁板擦着他的肩膀飞过，重重撞在铁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混乱中，陆骁的目光死死锁定了一个方向——那里的妖异气息最浓，隐约能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正站在暗门的阴影里。
是那个狐族叛徒。
陆骁深吸一口气，将配枪塞回腰间，握紧了手里的玉哨，脚步飞快地朝着那个方向冲去。他知道，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这个叛徒，这些妖仆自然会不攻自破。
“陆骁，别过来！”陈曼的喊声里满是焦急。
可陆骁已经冲了出去。
就在他离那道身影只有几步之遥时，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股黑色的妖火猛地窜了出来，朝着他的脚踝烧去。陆骁猛地跃起，险之又险地躲过妖火，却因为惯性，重重摔在地上，手肘磕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疼得他眼前发黑。
那狐族叛徒缓缓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月光透过破损的天窗，恰好落在他的脸上。他的眉眼和阿璃确实有几分相似，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杀意。
“你以为，凭着阿璃的玉哨，就能赢我？”他一步步走向陆骁，指尖妖力翻涌，“太天真了。”
陆骁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手肘的刺痛顺着骨骼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将玉哨横在身前，目光锐利如鹰：“青丘世代守护人间，你助纣为虐，就不怕被钉在妖族的耻辱柱上？”
“耻辱柱？”狐族叛徒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狂笑，笑声尖锐刺耳，“那些老东西守着一堆腐朽的规矩，早就该被推翻了！我要的是力量，是能让青丘，让整个妖族都臣服于我的力量！”
话音未落，他指尖的妖力陡然暴涨，黑色的雾气如同潮水般涌向陆骁。雾气所过之处，水泥地面都被腐蚀出一个个坑洞，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
陆骁不敢怠慢，再次吹响玉哨。这一次的哨声比之前更加急促，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清冽的灵气化作一道光盾，挡在他身前，黑雾撞上光盾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嘶鸣，像是两种力量在疯狂撕扯。
“陆队！我来帮你！”陈曼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陆骁眼角的余光瞥见陈曼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符纸，符纸之上，朱砂绘制的符文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那是她临行前，阿璃塞给她的护身符，说是能在危急关头，引动青丘的灵力。
可就在陈曼快要冲到陆骁身边时，一道黑影突然从侧面窜出，速度快得让人猝不及防，直直扑向陈曼的后背。
“小心！”陆骁瞳孔骤缩，想也不想地朝着陈曼的方向扑去。
他的速度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黑影的利爪已经划破了陈曼的衣袖，冰冷的触感让陈曼浑身一颤。她下意识地回头，手里的符纸脱手而出，飘落在半空中。
符纸落地的瞬间，红光骤然暴涨，一道刺眼的光柱直冲云霄。光柱所过之处，那些原本嚣张跋扈的妖仆，瞬间化作黑烟消散。就连狐族叛徒指尖的黑雾，也淡了几分。
“该死的！”狐族叛徒的脸色变得难看到了极点，他死死盯着那道光柱，眼神里充满了忌惮，“青丘的护族符文，阿璃那个小贱人，竟然把这个给了你！”
光柱持续了不过短短几秒，便缓缓消散。陈曼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是被刚才的变故吓得不轻。陆骁落在她身边，将她护在身后，手里的玉哨握得更紧了。
“你以为，凭这个就能拦住我？”狐族叛徒的声音阴冷至极，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个黑色的光球，光球之中，隐隐有无数哀嚎的怨灵在挣扎，“尝尝这个吧，这可是我收集了百年的怨灵之力！”
光球朝着陆骁和陈曼的方向砸来，速度快如闪电。陆骁能感觉到，光球之中蕴含的力量，足以将整座工厂夷为平地。他咬了咬牙，将玉哨塞进陈曼的手里：“拿着，躲远点！”
不等陈曼反应过来，陆骁已经迎着光球冲了上去。他腰间的配枪再次被拔了出来，这一次，他枪膛里装的，不是普通的子弹，而是特制的除妖弹——那是阿璃耗费了数百年的修为，才炼制出来的。
枪声响起的瞬间，除妖弹带着一道金色的光芒，直直撞上了黑色的光球。
“轰隆——”
一声巨响，震得整座工厂都在摇晃。强光炸开的瞬间，陆骁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扑面而来，他的身体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铁架上，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意识模糊之际，他看到狐族叛徒的身影在强光中踉跄后退，胸口出现了一个焦黑的洞口。而陈曼，正拿着玉哨，朝着他的方向拼命跑来，嘴里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里满是哭腔。
黑暗，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