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整后,霍昭不敢久留,立刻率领残部继续向汉军防线方向撤退。
回程的路途同样充满艰险,不仅要提防秃鹫可能派出的追兵,还要穿越冰雪覆盖的复杂山地。
气氛沉闷而压抑,霍昭与阿月之间那场未尽的争执,如同无形的壁垒,横亘在两人之间,连带着整个队伍都弥漫着一种低气压。
幸运的是,秃鹫在狼牙谷损失不小,又忌惮霍昭的勇武和汉军可能有的后续接应,并未派遣大队人马死追不舍,只有零星游骑远远吊着,监视他们的动向。
经过一天一夜的艰难跋涉,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终于看到了汉军前沿哨塔的轮廓。
留守的赵破奴早已得到消息,亲自率兵接应,看到霍昭安然归来,才大大松了口气,但看到他身后伤亡惨重的“夜不收”和明显气氛不对的霍昭与阿月,心又沉了下去。
回到主营,霍昭甚至来不及处理自身的疲惫和些许轻伤,立刻投入军务。
阿月奇袭饿狼涧的成功,确实带来了战略上的转机。
很快,前线斥候和风鹰部陆续传回消息:浑邪王大军因粮草被焚,攻势明显减缓,军心浮动,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逃兵现象。
然而,还不等汉军上下稍作喘息,新的危机接踵而至。
单于乌维显然不满浑邪王的受挫,派来了新的指挥团队,并调整了战术。
大规模的强攻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无休无止的疲兵之计。
从当天夜里开始,匈奴人分成数股,轮番出动。
他们不在白天出现,专挑夜深人静、或黎明前最疲惫的时刻。
有时是几十骑突然冲到营寨外百步之地,疯狂鼓噪,射一波乱箭就走;有时是吹响凄厉的号角,模仿狼群进攻,制造恐慌;有时甚至只是远远地敲响战鼓,让沉闷的鼓声搅得人心神不宁。
汉军将士被迫一次次起身迎敌,披甲执刃,跑到营墙戒备,却发现敌人早已远遁。
如此反复,不过两三日,整个汉军大营从上到下,都笼罩在一种极度疲惫和神经紧绷的状态下。
士兵们眼圈乌黑,精神萎靡,巡逻时都带着浓重的困意。
“将军,这样下去不行啊!”赵破奴顶着两个黑眼圈,声音沙哑地向霍昭汇报,“弟兄们快撑不住了!弓箭手的胳膊都快拉不动弓了!匈奴人根本不跟我们正面打,就是耗着我们!”
霍昭站在营墙之上,望着远处黑暗中偶尔闪过的匈奴骑影,脸色同样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他何尝不知这是匈奴的毒计?但他不能下令不理会,万一某一次匈奴人是真的进攻呢?主营的安危,不容有失。
“让将士们分批次休息,加强明哨暗哨。”霍昭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躁,“告诉韩诚,严密监视浑邪王主力动向,防止他们趁我军疲惫发起总攻。”
他也尝试过派出小股部队反击,但匈奴骑兵来去如风,根本不与之纠缠,几次出击都无功而返,反而增添了己方的劳累。
阿月肩伤未愈,被霍昭严令在帐中休养。
但外面持续不断的骚扰和营中日益沉重的气氛,让她根本无法安枕。
她听着远处传来的号角鼓噪,看着帐外巡逻士兵疲惫的身影,心中焦急万分。
雪魄趴在她身边,腹部伤口愈合缓慢,精神也有些恹恹。
她想起在狼群时,面对强大的猎物或敌对狼群,有时也需要忍耐和等待,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
匈奴人现在的行为,就像是在外围不断逡巡、嚎叫,试图激怒和消耗猎物的狼。
她挣扎着起身,走到帐口,掀开一角望去。
恰好看到霍昭从营墙方向回来,他挺拔的背影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竟显出了几分难得的孤寂与沉重。
他需要破局之法。而自己,或许能做些什么。
那个关于“信任”的疙瘩还在,但此刻,共同的危机压过了个人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