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核残片的震颤顺着掌心爬上来,李文的手指微微抽动。罗盘指针停在那个陌生方位,不再偏移,地面传来的嗡鸣声越来越清晰,像是某种沉睡之物正在苏醒。他没有抬头看西南方向的黑烟,也没有再去看云姬苍白的脸——他知道,等不了了。
最后一丝气运之力还压在丹田深处,那是他留着保命的底牌,是支撑根网不灭的最后一道屏障。可现在,屏障已经碎得只剩几缕游丝般的感应,铁藤灵倒下的身影在他眼前闪过,雪莲精灵化雾渗入地底的刹那,也成了最后的反击。
他抬起手,无刃木剑横在胸前,指尖划过剑脊,一滴血珠坠落,砸在祭坛阵眼上,发出轻微的“嗤”响。
血痕顺着古老的符纹蔓延,与星核残片上的裂痕交汇。李文闭眼,将剩余气运尽数灌入青铜罗盘。罗盘嗡鸣震动,表面星图流转,一道青光自祭坛中央冲天而起,直刺云层。光柱未散,空中竟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门影,边缘扭曲如水波,内里漆黑深邃,仿佛通往某个早已湮灭的时代。
风忽然停了。
战场上的厮杀声、火焰爆裂声、兵刃相击声,全都像是被什么东西隔开了一层。李文睁开眼,盯着那扇门,声音低沉却清晰:“若天下有义,英魂不灭,请借我一臂之力!”
话音落下,光门轻轻一震。
第一道身影踏出。
高大,披甲,肩铠刻着“镇国”二字。青铜战铠斑驳厚重,面如古铜,双目紧闭,唯有眉心透出金光。他腰间佩剑只剩半截,断口处燃着赤焰,一步落下,脚下石板无声龟裂。
李文心头一紧。这形象他曾在于吉留下的残卷中见过——霍破奴,汉初护国将军,一生守边拒敌,死战不退。传说其魂不归冥府,只因一句“民未安,我不歇”。
英灵并未看他,而是缓缓转头,扫视四周。目光掠过燃烧的沙谷,掠过崩塌的防线,最终落在西南方向升起的黑雾上。那里,尸体焚烧的恶臭正随风扩散,低频嗡鸣越来越急,像是某种仪式即将完成。
霍破奴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如钟鸣般震荡人心:“为民而战……此志未改。”
他转身,断剑指向沙谷中枢,身形一闪,化作金虹疾射而去。
李文咬牙撑住膝盖,额头冷汗滑落。召唤尚未结束,通道仍在撕裂空间,每维持一息,他的识海就像被刀割过一遍。但他不能停。他将手掌重新按回星核残片,引导能量注入罗盘,同时以心念传递画面——西域百姓如何流离失所,如何在他带领下开垦绿洲;如何用一粒种子换一片良田;如何在黄沙中建起城池,点亮灯火。
这不是为私欲而战的王座,而是千万人用双手托起的希望。
光门再度波动。
第二位英灵走出。
一身儒袍,外罩轻甲,背负长枪。女子面容清肃,眸光如寒潭映月。她落地后并未急进,只是静静站在祭坛边缘,抬手抚过枪杆,低声说:“你承民愿,我护道统。”
话音落,枪尖点地。
一圈无形涟漪自她脚下荡开,迅速覆盖整个封神台基座。那些正试图侵蚀阵法的黑雾触碰到屏障,竟如遇烈火般蜷缩后退。结界成型,稳稳护住了祭坛核心。
李文松了半口气,但身体已开始发抖。气运几乎耗尽,血脉翻涌,喉间泛起腥甜。他知道还有机会——通道还能撑片刻。
他强行集中精神,催动罗盘最后一丝共鸣。
光门第三次震颤。
第三位英灵缓步而出。
老者骑白鹿,手持长弓,须发皆白,眉心一点朱砂痣。他未着铠甲,衣袍上绣着西戎古纹,眼神平静如深谷寒泉。他环顾战场一圈,目光扫过霍破奴远去的方向,又看了看结界外挣扎的敌军,轻轻摇头。
然后,他抬手取箭。
三支无羽箭自虚空中凝成,通体漆黑,箭镞泛着幽蓝光泽。他拉弓如满月,连射三箭。
箭矢离弦,却不见飞行轨迹,下一瞬已穿透空间,分别钉入三名焚地方士的胸口。三人连惨叫都未发出,当场倒地,手中符咒瞬间化灰。
阿兰陀,西戎猎神,传说中百里之外取敌首级,从不失手。
李文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一手撑住祭坛石阶,另一只手仍死死握着罗盘。他能感觉到,通道正在收缩,光门边缘开始崩解。但他也知道,这几息时间,已经足够改变战局。
霍破奴已冲入沙谷腹地。
断剑挥斩,音爆炸开,三座符桩应声断裂。献祭仪式被打断,黑烟翻滚不定,楼船虚影剧烈晃动。数名高士联手结阵阻挡,刚举起法器,就被霍破奴身上散发的战意压得吐血跪地。
冼夫人立于祭坛,枪不离手,结界稳固。
阿兰陀坐于白鹿之上,目光锁定敌军调度中枢,第四支箭已在弦上。
李文喘着气,抬头看向高空。天机阁的楼船仍未真正出手,但他知道,对方已经乱了节奏。原本严密的推进阵型出现迟滞,传令旗来回摆动,显然是内部指挥出现了混乱。
他抹去嘴角血迹,伸手再次按向星核残片。
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把这扇门多撑一刻。
就在这时,罗盘突然剧烈震动。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停在一个全新的角度。李文瞳孔一缩——那个方向,正是封神台地下枢纽入口。
一股陌生的气息正从深处逼近。
不是敌人。
也不是盟友。
更像是……某种被召唤机制牵引而来的东西。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脚下的石板猛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微弱的光从中溢出。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地底传来:
“谁在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