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手指抠进焦土里，指尖触到一片硬脆的残片。她没抬头，只是慢慢将那东西翻过来——半张烧得卷边的纸，上面压着一个倒三角印痕，中间是“拘”字的轮廓，边缘微微泛蓝，像是被某种能量灼过。
她盯着那痕迹看了几秒，忽然动了动嘴唇。
“不是溃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让站在不远处的陈悦立刻转过身。
陈悦快步走来，蹲下时背包带蹭到了碎石，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你还撑得住？”
林小满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把纸片递过去。陈悦接过，眉头一皱：“这个标记……之前那些魂体身上也有类似的。”
“高层专用封印符。”林小满终于抬起头，眼白布满血丝，但瞳孔很稳，“逃走的那个，不是普通执行者。他带着命令走的。”
陈悦沉默了一瞬，“你是说，这场袭击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好的撤退？”
“混乱太整齐了。”林小满撑着墙沿缓缓起身，膝盖打了个弯，又被陈悦扶住，“机器人强行过载、通道定时塌陷、西北方向提前部署信号干扰——这不是临场反应，是路线预演。”
她说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伤口还在渗血，血滴落在纸片一角，颜色发暗，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过。
陈悦注意到她的停顿，“怎么了？”
“这血……沾上后有点粘。”林小满用另一只手指捻了捻血迹，眉头微蹙，“不像普通的凝血反应。”
陈悦立刻从包里取出检测仪，贴在纸片表面。仪器嗡地轻震一下，屏幕跳出一行数据：微量灵能残留，频率区间：7.8–8.2hz，匹配度63%。
“和结界记录里的脉冲信号接近。”陈悦调出刚才的能量波谱图，指着一处突起，“爆炸前0.8秒，西北角确实有一次短促释放，持续时间不到一秒，但频率异常集中。”
林小满盯着那条曲线，忽然问：“有没有可能，他们在撤离时顺手做了标记？不是为了隐藏，而是为了……引导？”
“引导谁？”
“自己人。”她慢慢站直身体，“或者，下一个接收指令的人。”
风从废墟缺口吹进来，卷起几缕灰烬，在空中打了半圈又落下。林小满的目光扫过地面，忽然蹲下，伸手拨开一堆碎砖。
底下露出半个鞋印，深陷在湿泥中，底纹呈菱形网格，每个格子里都嵌着极小的凹槽，排列方式不规则，却隐约构成某种符文结构。
“制式装备不会有这种设计。”她用指尖轻轻描过纹路，“这是私人定制，带灵力传导功能。”
陈悦立刻拍照存档，同时打开地形图投影。两人靠在一起，对照鞋印位置与西北方向的信号点。
“如果他们是从这里出发，”陈悦用光标划出一条线，“途经废弃变电站，再穿过地下排水管，最可能的落脚点是三个地方——老纺织厂、城南冷库，还有城郊净水厂。”
林小满没说话，从怀里摸出一枚铜盘。盘面刻着细密同心圆，中央一根银针微微颤动。她闭眼片刻，调整呼吸，然后将手掌覆在盘上。
银针猛地一抖，随即缓缓转动。
一次，两次，三次。
它停在三个方向之间，来回摆动，无法锁定。
“三个共振源。”林小满睁开眼，“都在响应‘拘’字频率。”
陈悦看着罗盘，语气沉了下来：“不能全去。”
“也不能等。”林小满把罗盘收好，撕下衣角重新包扎掌心。布条刚缠上，就被血浸透了一块。
她像是没察觉，只低声说：“他们带走的不只是资料。那个头目临走前还在激活什么，我感觉得到——有新的执念正在形成。”
“你确定不是错觉？你现在状态很差。”
“错觉不会让罗盘震三次。”她抬头看向西北，“而且，周予安最后留下的那点意识，也没跟着回来。”
陈悦愣了一下。
自打战斗结束，结界内的魂体陆续平静下来，唯独那一缕蓝光，始终没有回归群体。它最后贴近装置停留了几秒，像是传递了什么，然后便随风散去，再无回应。
“你觉得他是……被带走了？”
“不。”林小满摇头，“是追着什么去了。他生前没敢说的话，死后反而想完成。”
她说完，转身走向支援队伍留下的物资箱。里面还有两枚备用符刃、一瓶镇灵药剂、一副通讯耳机。
她拿起耳机试了试频道，信号稳定。
“我已经联系了支援首领。”陈悦跟上来，“他说可以派两个人去盯另外两个地点，但我们这边只能等后续增援。”
“不用等。”林小满把药剂一口喝下，苦味让她皱了下眉，“我们先去净水厂。”
“为什么是那里？”
“封闭空间，独立供电，地下有蓄水池。”林小满摊开地图，手指落在那个红圈上，“最适合做灵魂压缩实验的地方。而且……”她顿了顿，“刚才罗盘指向它的时间最长。”
陈悦盯着地图看了几秒，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是说，他们已经在那儿开始运作了？”
“不然为什么要留下标记？”林小满将断刃插进腰侧皮套，动作利落，“这不是逃跑的痕迹，是下一步行动的坐标。”
她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目光扫过这片战场。倒塌的塔架、烧黑的机器人残骸、结界装置仍在微弱闪烁，保护着那群尚未安顿的魂体。
“我们救出来的这些，只是冰山一角。”她说，“真正危险的，是还没被抓的那些。”
陈悦背上包，检查了下武器和设备，“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林小满迈步向前，脚步有些虚浮，但走得坚决。
两人穿过废墟边缘，来到一辆停靠在暗处的越野车旁。车身覆盖着伪装网，轮胎半陷在泥里。林小满拉开车门，正要坐进去，忽然停下。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皮肤下有一道极淡的蓝线，从脉搏处延伸至手背，一闪即逝。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缩进袖口，没说话。
陈悦已经发动引擎，车内灯亮起一瞬间，照见林小满的脸——苍白，眼角有细微抽动，但她嘴角反而轻轻扬了一下。
“系好安全带。”她说。
车子启动，轮胎碾过碎石，驶离战场。
后视镜里，那片废墟渐渐缩小，最终被夜色吞没。
而在副驾位置，林小满悄悄按住了左臂内侧。那里刚刚传来一阵刺痒，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管往上爬。
她没出声，只是把袖子往下拉了拉。
车灯切开黑暗，前方道路蜿蜒伸展，尽头是一片荒芜的工业区轮廓。
净水厂的烟囱 silhouette 在天际线上，静止不动。
突然，车载通讯器滴了一声。
陈悦瞥了眼频显：“是加密频道自动接入，来源不明。”
林小满伸手按下接听键。
短暂的电流杂音后，传来一段极短的音频——
一个孩子的呼吸声，断续，压抑，背景里有水滴规律敲击金属的声音。
接着是一句模糊的低语：
“他们把我放进池子了……你能听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