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手指还撑在碎石堆上，指尖渗出的血混着泥灰，在地面拖出一道断续的痕迹。她喉咙发紧，每一次呼吸都像吞进碎玻璃，肋骨处传来一阵阵钝压，像是有东西在体内缓慢碾动。
了望塔顶的光还在亮着。
她盯着那一点微弱的光源，眼眶干涩得发痛。耳边的嗡鸣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沉，像有重物坠在听觉深处。远处，机械的脚步声整齐逼近，地面震得碎砖轻跳。那台重型机器人胸前的符文开始发烫，泛起暗红光芒，炮口正缓缓充能。
她知道这一击躲不开。
怀里那团魂体几乎没了动静，贴在胸口的位置只剩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她用颤抖的手将它往衣服内侧按了按，另一只手摸向腰间——最后一枚符已经不在了，只剩下断裂的刀柄卡在皮套里。
她咬住下唇，用力一扯，把断刃拔了出来。
刀身裂成两截，握在手里像一段烧过的枯枝。但她还是把它横在身前，哪怕这只是个姿势，也得挡在这儿。
“再……一会儿就好。”她低声说，声音沙得几乎听不清。
就在这时，天边划过三道流光。
不是火光，也不是照明弹，更像是某种能量体高速穿行时撕开空气留下的尾痕。它们从西北方疾驰而来，速度极快，落地前瞬间分散，呈扇形插入战场外围。
轰！
三处爆炸同时炸开，尘浪翻涌，直接打断了机器人阵型的推进节奏。其中一道流光落地后化作人影，单膝触地，掌心拍向地面。一圈淡金色波纹自其掌心扩散，所经之处，埋藏在地下的感应线路接连爆出火花。
机器人阵列的扫描系统出现短暂紊乱，红光闪烁不定。
第二道流光落在了望塔侧面的钢架上，来人抬手甩出三枚菱形装置，精准嵌入三台机器人的肩部接缝。装置瞬间释放电流，顺着金属关节蔓延，两台当场瘫痪，第三台踉跄后退，撞塌了一段残墙。
第三道身影没落地，悬在半空翻转一周，双手交错推出，一道弧形气劲横扫而出，将正对林小满的重型机器人掀得侧滑数米，炮口充能被打断，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林小满愣了一瞬，随即猛地抬头。
“那边！”她用尽力气喊出，手臂抬起指向灌木丛，“光团！保护那些光！”
话音未落，一口腥甜涌上喉头，她强行咽了回去。
那三人没有回应，但动作立刻跟上。最先落地的那人迅速转向灌木方向，从怀中取出一枚圆盘状物体，掷向空中。圆盘展开成环形结界，将藏匿在草丛中的几道微光尽数罩住。与此同时，另两人分列左右，一人抽出长棍横扫，击倒试图靠近的残余单位，另一人则蹲下检查地面布线，快速剪断几处裸露的信号缆。
陈悦这时也从塔顶滑下，借助绳索落到半途便被一名支援者接住。她落地后脚步不稳，却第一时间冲向结界区，蹲下查看魂体状态。
“周予安的残念还在。”她抬头对支援者说，手指轻点结界表面，“和其他魂体连在一起，像是在维持共鸣。”
那人点头，没多问，只是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型仪器，贴在结界环上。仪器轻微震动了一下，随后发出稳定的蓝光。
战场局势开始逆转。
但敌方中枢并未停止运作。地下通道深处传来低频震动，剩余的五台机器人背部接口同时开启，露出内部旋转的核心模块。它们的行动变得狂躁，步伐加快，攻击频率提升近倍，甚至不顾自身结构损耗，强行撞击障碍物试图突破防线。
“它们启动了强制协议。”陈悦站起身，抹了把脸上的灰，“不能再拖了。”
林小满靠着断墙，慢慢挪动身体，将背抵在混凝土块上。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断刃，刀柄沾了血，滑得几乎握不住。但她没有松手。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目光落在自己左手画出的那道血符上。虽然屏障已经接近溃散，但符纹边缘仍有微光流转。她深吸一口气，将断刃插进地面，双手按住符纹两端。
灵力早已枯竭，她只能用自己的意识去牵引最后一丝残留的波动。
“帮我……撑三秒。”她对最近的一名支援者说。
那人回头看她一眼，点头，随即跃起，冲向战场中央。他双手结印，掌心相对拉出一道压缩气旋，强行将三台机器人逼入同一区域。其余两人立刻配合，一人投出束缚网，另一人引动地面电流，形成局部电场。
就在敌人被控住的瞬间——
林小满咬破舌尖，将全部意识压进符纹。
轰！
血符爆燃，电流顺着地表裂痕窜出，与空中气旋碰撞，引发连锁反应。四台机器人核心过载，接连炸裂。最后那台重型型号发出一声尖锐警报，胸前符文剧烈闪烁，随即瘫倒在地，炮管垂下，彻底静止。
硝烟弥漫。
林小满整个人脱力，顺着墙体滑坐在地。她的手臂软软垂下，断刃从指间滑落，刀尖朝下，插在焦黑的地面上，微微颤动。
陈悦跑过来扶她，却被她轻轻推开。
“先……看看他们。”她喘着气，目光看向结界。
那群光团安静地漂浮在圆环内，彼此轻触，像是在互相确认存在。最中间那一缕微弱的蓝光轻轻晃动了一下，似乎在回应什么。
支援队伍中为首的那人走了过来，站在结界外观察片刻，随后转身对同伴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人点头，开始清理战场残骸，同时检查地下通道出口是否封闭。
陈悦蹲在林小满身边，掏出医疗包想为她处理伤口，却被抓住手腕。
“别走远。”林小满说。
“我不走。”
“信号是你发的，他们才会来。”
陈悦摇头：“是有人一直在监听频段。我们发出求救码不到两分钟，对方就有回应。他们早就在这附近活动。”
林小满没再说话，只是慢慢抬头，望向西北方向的夜空。
那里，最初的三道流光升起的地方，仍有淡淡的能量余波在空气中荡开，像水面上未平的涟漪。
支援者之一突然出声：“通道深处还有动静。”
众人立刻警觉。
林小满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陈悦按住肩膀。
“你不能再去。”
“不是我去。”她盯着那片废墟入口，“是他们还没走。”
话音刚落，结界内的光团忽然集体转向基地方向。那缕蓝光轻轻飘至结界边缘，贴近圆盘装置，停留了几秒。
随后，所有光点同步微闪，像是某种回应。
支援队伍迅速调整阵型，两人守结界，一人随首领进入通道探查。林小满靠着墙，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风卷着灰烬掠过地面，一片烧焦的纸片擦过她的鞋面，停在断刃旁边。
纸上残留着半个印章图案，线条扭曲，但仍能看出是个倒置的三角，里面刻着一个“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