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划开夜色，林小满的手还搭在副驾门框上，指节微微发白。陈悦已经发动引擎，车内灯光短暂照亮她袖口下露出的一小截手腕——那道蓝线又闪了一下，像电流掠过皮肤。
她收回手，坐进车里，没说话。
“信号刚接通。”陈悦盯着仪表盘上的频显，“支援留的加密频道还在运作，但没人回应。”
林小满点头，从怀里取出铜盘。银针仍在轻微震颤，指向前方净水厂的方向。她闭眼感知片刻，呼吸放慢，掌心贴上盘面。银针猛地一偏，停在原地不再晃动。
“它认准了。”她说。
越野车沿着荒路前行，轮胎碾过碎石和断裂的水泥块。远处净水厂的轮廓逐渐清晰，几根高耸的烟囱立在天际，没有冒烟，也没有光亮。厂区四周铁丝网倒塌了一半，锈迹斑斑的围墙上爬着干枯藤蔓。
车子停在三百米外的一处洼地，两人下车后迅速靠向掩体。林小满蹲在一块废弃混凝土后，掏出微型探测仪。屏幕亮起，立刻被干扰成雪花。
“有结界。”她低声说，“不是大型阵法，是移动式屏蔽罩，专防远程扫描。”
陈悦打开通讯器，接入备用频段：“我来建立中继节点，你往前探一段，别深入。”
林小满应了一声，将符刃插进腰侧，贴着围墙边缘前进。她的脚步很轻，每一步都避开松动的地砖。左臂内侧的刺痒感越来越明显，像是有细针在皮下缓慢游走，但她没停下。
绕到厂区东侧排水渠口时，她忽然蹲下身。
地上有一串鞋印，湿泥中压得极深，底纹呈菱形网格，每个格子里嵌着不规则凹槽——和之前战场发现的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鞋印是新鲜的，边缘还没干透。
她伸手摸了摸渠口边缘，指尖沾到一层薄霜。排水管内部不断冒出冷气，节奏稳定，间隔约三秒一次。
“这不是自然冷却。”她对着耳麦低语，“蒸汽频率太规律了，人工控温。”
陈悦的声音从耳机传来：“老纺织厂和冷库那边刚传回画面，无人机拍到巡逻痕迹，但没发现能量波动。目前只有净水厂符合灵魂压缩所需的低温高压环境。”
林小满盯着排水管深处：“他们已经开始运转设备了。”
她取出铜盘，再次覆上手掌。银针剧烈抖动，指向地下蓄水池方向。与此同时，左臂的蓝线突然蔓延至肘部，一阵眩晕袭来，她扶住墙才没倒下。
“你还好吗？”陈悦察觉异常。
“没事。”她稳住呼吸，“只是灵力有点排斥反应。”
她没提那条蓝线，也没说刚才那一瞬，耳边似乎响起了周予安的声音——极轻的一句“这边”，随即消失。
林小满咬牙起身，顺着排水管侧壁的检修梯往下攀。管道倾斜向下，越往里走，空气越冷。墙壁上凝结着厚厚冰层，脚下打滑，她只能一手抓牢金属扶手，缓慢挪动。
十分钟后，她抵达地下一层通道。
门虚掩着，门缝透出微弱蓝光。她贴墙靠近，透过缝隙看进去——
一间废弃控制室，中央摆着一台陌生仪器，外壳漆黑，表面布满凹陷符文。几根导管从机器延伸出去，埋入墙体。墙上残留着大片烧焦的痕迹，依稀能辨认出“拘”字封印的残纹。
仪器正运行着，发出低频嗡鸣。显示屏碎裂，但仍显示部分数据：
【样本导入进度：17%】
【当前拘押魂体数量：8】
【下一阶段准备中……】
林小满瞳孔一缩。
她迅速掏出记录笔，对着屏幕拍照。刚拍完，机器忽然发出一声短促提示音，所有灯光瞬间熄灭。
通道陷入黑暗。
通风系统停止运转，空气变得滞重。头顶传来金属锁扣闭合的声响——整条走廊正在被封闭。
她立刻点燃符刃，火光映出墙面最后一排符文。那些线条并非随意刻画，而是与“拘”字体系完全一致的变体，专门用于压制魂体自主意识。
“这是分流站点。”她对着耳麦说，“他们把抓来的魂体分散处理，避免一次性触发大范围警报。”
“你必须马上出来。”陈悦声音紧绷，“我刚解码了一段日志碎片，这批设备不是临时架设的，至少运作过三次以上。上次记录显示，有两名魂体在压缩过程中彻底消散。”
林小满没动。
她盯着那台机器，忽然注意到导管连接处有一枚脱落的接口卡扣。她走过去捡起，翻过来一看——内侧刻着编号：Nc-04。
“这个编号格式……”她皱眉，“不是通用型号。”
“什么意思？”
“意味着它是定制件。”她将卡扣收进衣袋，“而且是从某个固定生产线出来的。他们不是临时作案，是有组织地批量制造这类设备。”
她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回音，也不是机器震动。
是真的有人，在另一端的走廊靠近。
她立刻熄灭符刃，贴墙蹲下。脚步声停了两秒，接着是一阵机械按键的滴答声。某处开关被启动，应急灯逐盏亮起，光线由远及近扫来。
林小满屏住呼吸。
灯光照到她藏身的位置前五米时，停住了。那人没再往前。
她缓缓抬头，透过门缝望出去。
一个穿灰色工装的身影站在通道尽头，背对着她，手里拿着检测仪，正在调试。腰间挂着一把电子钥匙，上面同样刻着Nc编号。
那人忽然转头，目光直直朝她这边看来。
林小满缩回身子，心跳加速。她不敢动，也不敢呼吸太重。几秒钟后，外面响起一声短促的通讯提示音，那人的对讲机响了。
“西北区检查完毕，无异常。”他开口，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沙哑失真，“准备切换供电模式。”
停顿两秒，他又说：“第二批样本三小时后送达，确保压缩舱预冷完成。”
说完，脚步声远去，直到彻底听不见。
林小满等了整整一分钟，才重新点亮符刃。她快步退出控制室，沿原路返回。爬出排水管时，陈悦已经在外面等着。
“怎么样？”陈悦压低声音。
林小满递出记录笔和那枚卡扣：“机器在运行，魂体已被拘押，进度十七。他们还有第二批要送进来。”
陈悦脸色变了：“三小时？我们来不及等增援。”
“不用等。”林小满抹掉额头冷汗，“但我们不能硬闯。里面不止一台设备，还有专人值守。贸然行动会惊动整个系统。”
“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小满看向厂区深处：“先确认其他两个点的情况。如果老纺织厂或冷库也有类似装置，说明他们在同时启用多个站点。我们必须知道全部位置，才能切断他们的网络。”
陈悦立刻打开通讯系统，调出无人机实时画面。老纺织厂的监控显示，厂房二楼窗口闪过一道蓝光，持续不到一秒。
“有动静。”陈悦放大图像，“虽然没能量读数，但这光色跟净水厂的一样。”
林小满盯着画面，忽然想起什么：“周予安最后留下的那点意识……是不是也带着这种光？”
陈悦愣住：“你是说，他可能去了其中一个地方？”
“我不知道。”林小满握紧铜盘，“但我刚才在下面，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
她没说的是，那声音出现的同时，左臂的蓝线也跳动了一下，仿佛某种共鸣。
陈悦沉默片刻：“我再派两架无人机去冷库，加大扫描强度。你在外面等，别再进去了，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单独行动。”
林小满没反对。她靠在墙边坐下，从包里取出镇灵药剂喝了一口。苦味在舌尖蔓延，却没能压住体内那股异样的波动。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
袖口下滑，露出一小段皮肤。蓝线已经退去，但皮下似乎有东西在缓慢移动，像一颗微小的珠子，顺着血管缓缓上行。
她不动声色地拉下袖子。
远处，净水厂的烟囱依旧静立。风穿过断裂的管道，发出低沉的呜咽。
车载通讯器忽然震动。
陈悦看了一眼：“冷库方向有新信号，弱频段脉冲，间隔八秒一次，和‘拘’字频率高度吻合。”
林小满站起身：“三个点，全都有反应。”
她望向黑夜中的工业区，声音很轻：“他们不是在逃跑。”
“是在铺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