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台屏幕上的红字还在闪烁：【零号协议启动】。
林小满的手指在凿子柄上收紧，金属的凉意顺着掌心爬上来。她没再看那行警告，而是将目光落在周予安身上。少年鬼魂靠墙站着，身形几乎要融进昏暗的空气里，唯有胸口那点微光还在缓慢跳动，像风中残烛。
“准备切断电源。”陈悦的声音从耳机传来，比刚才更沉，“他们锁了三层冗余线路，我得手动拆解，需要八秒。”
“够了。”林小满低声回应，视线扫过仪器基座四周裸露的导管。那些暗色的金属管道正微微震颤，像是体内有东西开始苏醒。
她弯腰，把定魂铃放在铜环交叠的底座中央，指尖拂过锈蚀的符文。师父当年留下这铃时只说了一句话：“用一次，损半命。”她当时不懂，现在也不想去懂。她只知道，如果不用，明天可能就没有人能再听见谁的心事。
铃身接触基座的瞬间，一圈极淡的波纹漾开，仿佛水面被无形的手拨动了一下。空气变得厚重了些，脚步声都像踩在棉絮上。她抬头看向周予安：“还能站稳吗？”
少年点点头，抬起手撑住墙面，指节虚虚地压着冰冷的金属。他没说话，但眼神已经变了——不再是那个躲在教室后排、不敢抬头看女孩背影的少年，而是一个终于要面对终点的人。
“不是为了别人。”林小满走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也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是你自己的路，走到这儿了，想怎么走完？”
周予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唇角竟浮起一丝极轻的笑意：“我想……跟她说再见。”
“那就说。”林小满退后半步，“只说你想说的，别的都不用管。”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尽管他已经不需要呼吸——缓缓抬起双手，掌心朝向那颗幽蓝的晶体。他的魂体开始泛出微弱的光晕，不再是之前那种躁动外溢的状态，而是像水流入河床般，安静地汇聚于胸前。
控制台的警报声陡然拔高，红光转为急促频闪。
“备用电源即将激活。”陈悦语速加快，“我在切最后一根线，倒数五秒——四、三……”
林小满迅速将定魂铃摘起，挂在自己左手腕上。铜铃贴肤的一瞬，皮肤下似有细针轻刺，但她没松手。她右手握紧锤子，左手扶住凿子尖端，稳稳抵在晶体最大的那道裂纹上。
“二……一，断电成功！你有三十秒！”
房间里骤然一暗，主控屏熄灭，只有仪器内部残存的能量仍在流转。那颗晶体光芒忽明忽暗，旋转的金属环转速减缓，却并未停止。
就是现在。
“周予安！”林小满低喝。
少年猛然睁眼，双掌向前推出。一道凝练的光流自他胸口涌出，不张扬，也不狂乱，如同深夜里独自燃尽的火把，执着地扑向晶体表面。
嗡——
整台仪器发出一声低鸣，像是某种生物被触碰到神经。晶体蓝光剧烈晃动，频率示数疯狂跳动，裂缝深处传出细微的崩裂声。
“有效！”陈悦立刻监测到波动曲线，“共振已建立，屏蔽场稳定！你可以动手了！”
林小满咬牙，手臂肌肉绷紧。她知道这三十秒意味着什么——每一下敲击都必须精准，不能偏移角度，不能用力过猛，否则能量回涌会直接撕碎周予安最后的存在。
她举起锤子，悬在半空。
第一击还未落下，墙体两侧的暗格悄然滑开。几条机械臂缓缓伸出，顶端连接着泛着冷光的能量导管，正对准仪器核心区域，显然是要强行注入稳定剂，重启系统。
“右侧三点钟方向有动作！”陈悦急声道，“它们要在你完成前修复晶核！”
“干扰脉冲还能发几次？”林小满没回头，眼睛死死盯着裂纹。
“只剩一次，而且释放后我会失去终端控制权。”
“留着。”林小满声音冷静，“等它真正启动修复程序再用。现在，盯住数据流，告诉我什么时候是最佳时机。”
“明白。”
周予安的身体已经开始轻微颤抖，魂体边缘不断剥落细碎的光点，像沙漏里的沙子无声流失。但他依旧站着，双手没有放下，执念化作的光流始终连接着晶体。
“我还……记得她的名字。”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可闻，“林晚秋。她说过，希望以后去南方看海。我没说过，我也想去。不是为了遇见她，是想站在海边，大声喊一次我喜欢你。”
话音落下的刹那，晶体内部蓝光猛地一缩，随即膨胀一圈，裂缝又加深了几分。
“就是现在！”陈悦几乎是吼出来的，“系统正在重载权限，十秒内必须完成破坏！否则一切归零！”
林小满深深吸气，手腕一转，将定魂铃牢牢缠在左前臂上。铜铃发出一声极轻的叮响，随后彻底安静下来。
她右手高举锤子，凿子尖端稳稳卡进裂纹深处。
周予安闭上眼，最后一次凝聚全部魂力。他的身影不再摇晃，反而挺直了些，仿佛卸下了多年背负的重量。
“晚秋，”他说，“再见了。”
陈悦手指悬停在脉冲键上方，瞳孔紧盯终端最后的数据流。
林小满的锤子停留在空中，肌肉紧绷如弓弦拉满。
机械臂缓缓逼近，能量导管前端亮起刺目的白光。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瞬都沉重得无法呼吸。
锤头开始下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