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子落下时,整座基地像是抽去了脊骨,发出沉闷的坍塌声。金属环断裂的脆响在耳边炸开,林小满手腕一震,凿子脱手飞出,撞在墙上弹落地面。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左手紧捂前臂,布条迅速渗出暗红。
控制室陷入死寂,只有仪器残骸中偶尔窜出几道电火花,映得墙面忽明忽暗。她喘了口气,抬眼看向原本周予安站立的位置——那里空无一物,连一丝光痕都没留下。
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缓缓将定魂铃从手臂上解下。铜铃表面已出现细密裂纹,铃舌歪斜,再发不出半点声响。她把它塞进背包侧袋,动作轻得像收起一件怕碰碎的东西。
“系统彻底停机。”陈悦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带着疲惫后的松弛,“所有核心模块离线,归墟之仪……已经不存在了。”
林小满点头,目光扫过散落一地的数据残片。胜利的滋味没来得及浮现,她的手指已在平板上滑动,调出最后一段传输日志。
“等等。”她突然开口,“这不对。”
陈悦停下整理设备的手:“怎么?”
“能量读数归零了,但信号源没全断。”林小满放大界面,三组微弱脉冲在地图上闪烁,呈三角形向城西移动,“还有人在往外传数据,而且是活体生物信号。”
陈悦立刻接入追踪程序,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几秒后,画面跳出加密信标解析结果:编号07、13、22,均为实验组外围成员,权限等级不高,但携带独立通讯模块。
“他们不是逃命。”林小满盯着轨迹路径,“是在汇合。你看他们的行进路线——避开主干道,绕开监控区,全部指向同一个坐标。”
陈悦调出城市地下管网图,叠加过往案件标记点。当那些曾被忽略的失踪案位置被逐一点亮,一条隐秘通道逐渐浮现:起点是旧城区废弃地铁维修站,终点深入地底三百米,连接一处未登记的防空设施。
“这个结构……”陈悦皱眉,“六十年代建的,后来被私人改建过。市政档案里没有入口记录。”
林小满翻开随身携带的卷宗,纸页泛黄,边缘磨损。她抽出一张拓印图——那是三个月前一起未结案中,一名被困女学生临终前描述的符号:一道扭曲的弧线,末端分叉如枝桠。
“我在五起类似案件里都见过这个标记。”她把图像投到屏幕上,与基地建筑图边缘比对,“它出现在囚禁现场的墙角、通风口内侧,甚至死者的衣物缝线里。这不是装饰,是某种标识系统。”
陈悦快速检索数据库,终于在一份老旧施工图纸的角落发现相似纹路。“找到了。这是原工程队留下的分区编码,代表‘b区应急避难所’。而这三个逃逸信标,正朝着b-7区域集中。”
林小满合上卷宗,站起身:“他们不是临时撤退,是按计划退回老巢。仪器毁了,但他们还想继续。”
“可执念魂体已经被释放,核心能量源也断了。”陈悦抬头,“他们还能做什么?”
“我不知道。”林小满走向门口,脚步沉稳,“但我知道,只要还有一个活着的人在打那种主意,就有人会再次变成回不了家的鬼。”
她停顿一秒,回头看了眼空荡的房间。
“我们得跟上去。”
夜色笼罩城市边缘,荒草长得比人还高。三人抵达目标区域时,风正贴着地面刮过,带起一阵沙沙声。锈蚀的铁盖半掩在杂草下,四周布满踩踏痕迹,显然是近期有人进出。
林小满蹲下,取出微型震动感应器贴在井盖边缘。屏幕很快显示出热力分布图:至少十二名守卫分布在上下两层通道,每隔十分钟换岗一次。内部有双重门禁,电力供应稳定。
“他们在加固防御。”陈悦低声说,“不像是临时藏身。”
林小满伸手摸了摸井盖侧面,指尖沾上一层薄灰。她凑近闻了闻,又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放到眼前细看。
“灰里掺了东西。”她说,“有点像香灰,但烧得不彻底。还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像是纸钱混着药草。”
陈悦皱眉:“祭祀用品?”
“不止。”林小满摇头,“是引魂用的辅料。有人在尝试重新聚集散落的执念,只是手法太糙,压不住。”
她站起身,拍去裤脚上的尘土:“他们想重启仪式,但缺关键条件。现在是在等清明。”
“清明?”陈悦一怔,“明天就是清明节?”
“阳气最弱的一天。”林小满望着井口,“对普通人来说是祭祖的日子,对他们来说,是收割魂力的最佳时机。如果让他们完成准备,不只是失踪,整个城市的阴气都会失衡。”
陈悦沉默片刻:“所以不能等支援,必须今晚解决。”
“没有支援。”林小满语气平静,“这种事,从来只能靠自己走到底。”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副护腕戴上,遮住渗血的伤口。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把短刃,刀身刻满细小符文,是早年一位老道士送的防身物,从未真正用过。
“你确定要下去?”陈悦看着她,“里面情况不明,万一触发陷阱……”
“那就触发。”林小满打断她,“怕陷阱就不该做这一行。”
她俯身检查井盖锁扣,发现是老式螺栓结构,已被人为加固。她从工具包里拿出扳手,轻轻拧动第一颗螺丝。金属摩擦声极轻微,但在寂静夜里仍显得刺耳。
“我来帮你。”陈悦放下终端,接过工具。
两人配合默契,不到五分钟便拆下四颗固定螺栓。林小满伸手握住井盖边缘,用力一掀——
铁盖掀起的瞬间,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潮湿和腐叶的气息。下方通道漆黑,隐约能听见低频电流嗡鸣,还有某种机械运转的节奏声。
林小满取出照明棒,掰亮后扔进井口。绿光缓缓下沉,照亮一段倾斜向下的阶梯,墙面覆盖着厚厚的霉斑,台阶上有新鲜脚印。
“刚有人下去。”她指着第三级台阶上的泥痕,“鞋底花纹一致,至少三人以上。”
陈悦调出实时监控画面:“红外扫描显示,三十米深处有温度异常区,可能是主控室或集会空间。”
林小满点头,正要迈步,忽然察觉什么。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在照明棒的光线下,影子边缘竟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轻轻拉扯。
她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从袖中滑出一张符纸捏在指间。
“下面不止有活人。”她低声说,“还有东西先我们一步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