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的手掌贴在仪器外壳上，冰凉的金属传来一阵细微震颤。她没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指节微微收紧。那颗悬浮的晶体依旧闪烁着幽蓝光芒，旋转的金属环发出低沉嗡鸣，像某种倒计时的前奏。
控制台屏幕忽然亮起红光，一行字浮现：【应急净化程序启动，倒计时90秒】
“它要清场了。”陈悦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比平时低了一度，“所有未注册灵体，都会被脉冲抹除。”
林小满终于收回手，转身快步走到主控台前。她的动作干脆，没有一丝迟疑。读取器还插在接口上，存储卡静静躺在槽中。她拔出来，重新插入权限端口，系统提示音响起：“需双认证激活终止协议——活体操作员与高执念灵体同步确认。”
她转头看向周予安。
少年鬼魂正靠在墙边，身形比刚才更淡了些，轮廓边缘像是被风吹散的雾气。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又缓缓移向那台机器。
“你要我做什么？”他问。
“把手放上去。”她指着终端感应区，“你说一句你最不想咽下去的话。”
周予安沉默了一瞬，慢慢走过去。他的脚步很轻，几乎不碰地面。双手覆上冰冷的面板时，指尖微微发抖。
“我还没说完那句话……”他低声说，“我不走。”
绿光一闪，权限解锁。
倒计时跳到82秒。
陈悦立刻调出能量流图谱，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核心晶体现在处于临界震荡状态，强行破坏会引发连锁爆裂。”她说，“但如果我们能让它的频率偏移0.3赫兹，就能让它自动停机，不会触发净化。”
“怎么偏移？”
“共振。”陈悦抬眼，“用持续的情感波动去影响它的运行节奏。就像……用心跳带动钟摆。”
林小满看向周予安。少年已经站直了身体，尽管魂体不断波动，但他眼神坚定。
她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那只手虚得几乎握不住，但她还是用力攥紧了。
“你想告诉她的话，”她说，“现在就说出来，对着这台机器说。”
周予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清晰起来：“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喜欢你。我不是不想靠近你，是怕自己不够好。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藏着那封信，我会亲手交给你，看着你的眼睛说这句话。”
晶体蓝光轻轻一晃，频率示数跳动了一下——偏移了0.1赫兹。
“有效！”陈悦低声道，“再来一次，幅度要更大！”
林小满没松手。她感觉到周予安的执念正在剧烈涌动，像潮水一样冲击着他本就不稳的存在。他的手臂开始出现细碎的裂痕状虚化，像是玻璃即将碎裂前的纹路。
“继续说。”她催促。
周予安喘了口气——虽然他已经不需要呼吸——声音却更加用力：“我还记得你穿白裙子站在樱花树下的样子。那天我没敢拍照，只记在心里。我以为时间还很长，结果连再见都没机会说……我喜欢你，不是因为遗憾，是因为你真的值得被喜欢。”
又是一阵微弱震动。频率再偏移0.1赫兹。
倒计时67秒。
警报声变得尖锐，房间内气压骤降，空气仿佛凝固。金属环加速旋转，摩擦声刺耳难忍。控制台弹出新警告：【外来意识干扰 detected，启动强制清除协议】
“他们要切断连接！”陈悦猛地拍下紧急断电键，主电源线路瞬间中断。整个房间陷入短暂黑暗，只有晶体还散发着残余蓝光。
五秒延迟争取到了。
林小满迅速从腰间取出最后一瓶护魂液，拧开盖子，涂在唇上。清凉感顺着神经蔓延开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觉被短暂强化。
“接下来，我替你说。”她盯着周予安，“你的执念，我接住了。”
她闭上眼，声音平稳而有力：“他也想听母亲说一句‘儿子真勇敢’……他也想看着学生毕业……他们都不是燃料，他们是人！他们的名字不该是编号，他们的痛苦不该被当成数据榨干！”
每一个字都像敲打在空气中，带着看不见的力量。晶体猛然一震，频率曲线剧烈波动，最终稳定在安全区间。
主屏幕闪出绿色字样：【进程中断，系统关闭中】
警报声戛然而止。
幽蓝光芒缓缓熄灭，金属环停止转动，只剩下中央晶体还在微微发烫，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搏斗。
林小满睁开眼，唇角残留着青色痕迹。她松开周予安的手，发现他已经半跪在地上，靠着墙壁勉强支撑，整个人近乎透明，唯有胸口那点微光还在跳动。
“成功了？”他问，声音极轻。
“暂时。”陈悦盯着终端，“系统进入宕机模式，但底层程序没删干净。只要有人重启，它还能恢复运转。”
林小满低头看着手中的存储卡。标签上写着“最终指令·手动触发”。她把它翻过来，背面有一行手写小字：【若见此卡，请毁之】
她没说话，只是将卡片攥得更紧。
房间里安静下来。没有欢呼，也没有放松。三人都知道，这只是风暴前的片刻宁静。
陈悦突然抬头：“外面通道全锁死了。合金门自动封闭，我们被困在这里。”
“有人在远程监控。”林小满走向角落的档案箱，掀开盖子。里面堆满了未拆封的文件袋，每一份都贴着编号和姓名缩写。她抽出一本，翻开第一页。
“这不是实验日志。”她说，“是名单。不止滞留魂体，还有引魂人、守夜人、渡灵师……所有能感知阴气的人都被标记了。”
周予安撑着墙站起来，一步一晃地走近。“他们在准备第二次采集。”
“不。”林小满合上册子，“他们在等一个信号。只要这台机器彻底报废，他们就知道计划暴露了，下一步就是全面清除。”
她走到仪器旁，伸手摸向核心晶体。表面温热，裂纹更深了，像是随时会崩碎。
“所以不能让它重启。”她说，“也不能留证据。”
陈悦皱眉：“你是说……彻底摧毁？”
“对。”林小满点头，“不只是关机，是要让它再也拼不回来。”
“可一旦动手，能量回流还是会波及周围灵体。”陈悦提醒，“周予安撑不了第二次冲击。”
林小满回头看了一眼少年鬼魂。他站在原地，没有退缩，也没有表态，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知道风险。”她说，“但我也有办法降低脉冲范围。”
“什么办法？”
她从怀里取出一枚铜铃，锈迹斑斑，边缘刻着模糊符文。这是师父留下的东西，从未用过。
“这是‘定魂铃’。”她说，“能在爆炸瞬间形成局部屏蔽场，把冲击限制在十米内。”
“可你怎么保证自己不在范围内？”陈悦追问。
林小满没回答。她只是把铃铛挂在腰带上，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凿子和锤子。
“你打算物理破坏？”陈悦声音紧了，“那需要时间，系统随时可能恢复供电！”
“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争取三十秒。”林小满走到晶体下方，仰头看着那颗幽蓝的核心，“第一，切断备用电源；第二，在我动手时挡住任何反扑机制；第三……”
她顿了顿，看向周予安。
“如果你还能维持形态，就再给我一次执念共振。哪怕只有半秒。”
周予安点点头。
陈悦深吸一口气，手指重新放回终端。“备用电源已锁定，倒计时解除后立即切断。我会在最后十秒启动干扰脉冲，拖延系统反应。”
林小满拿起凿子，抵在晶体最大一道裂纹处。
锤子举起。
金属撞击声尚未响起，控制台屏幕突然闪出一行新消息：
【检测到非法入侵者，执行预案：零号协议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