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长期围城战
仗打到这个份上,就跟两个浑身是血、筋疲力尽的壮汉,互相瞪着,谁也掐不死谁,只能喘着粗气,隔空吐口水。梁山军那的命令一下,整个连营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瘪了下去。挖壕沟?那壕沟浅得能绊倒兔子。立栅栏?那栅栏歪歪扭扭,大风一刮就能倒一片。巡营的兵卒抱着枪,靠着柱子就能打呼噜,眼睛都睁不开。整个大营,死气沉沉,除了伤兵营里时不时传出的几声要死不活的哼哼,就剩下乌鸦在头顶上叫得人心烦。
中军帐里,宋江躺在床上,人是醒了,可眼珠子发直,盯着帐顶,一句话也不说,喂药就张嘴,不喂就发呆,跟丢了魂儿似的。吴用坐在旁边,那张平时总带着几分笑模样的脸,如今皱得像个干瘪的核桃。童贯那边派来的催命信使又来了,口气一次比一次硬,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粮草?没有!援兵?做梦!杭州城再拿不下来,你们梁山这帮反贼,就等着满门抄斩,脑袋挂城门楼子上风干吧!
信使一走,吴用把那张催命符似的信纸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半天才喘匀了气。他走到帐外,看着远处杭州城那模糊的轮廓,牙关咬得咯咯响。撤?往哪儿撤?后面是童贯的刀,前面是杭州的墙,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眼下,只能咬着牙,把这的戏唱下去,指望朝廷那边或者童贯那边能发生点啥变故,或者......方腊城里先饿得顶不住。
传令各营,吴用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锣,加固营垒,多备鹿角拒马,深挖壕沟!没有我的将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战!违令者,斩!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从今日起,各营口粮减半!伤兵......伤兵营的供给,再减三成!
命令传下去,营里连抱怨的力气都没了。士卒们默默地、有气无力地挥着铲子,那壕沟挖得比前天也深不了几分。分到手里那点掺了沙子的霉米粥,稀得能照见人影,几口就灌下了肚,肚子反而更饿了。伤兵营里,缺医少药,哀嚎声都小了很多,每天都有抬出去的尸体。
杭州城里,却是另一番光景。方腊那日亲临城头,效果是立竿见影。守军士气高昂,虽然也疲惫,但眼里有光。城门楼子上,的火德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方腊回到王府,立刻召集重臣议事。庞万春胳膊还吊着,但精神头十足,嚷嚷着:王上!宋江那厮怂了!咱还等什么?让末将带一支人马,趁夜踹了他的营盘,活捉宋江吴用!
赵普连忙摆手:庞将军稍安勿躁。贼军虽疲,困兽犹斗。我军亦需休整。当此之时,稳固自身,方为上策。
方腊点点头,看向方百花:百花,你意下如何?
方百花从容奏道:王兄,赵先生所言极是。眼下敌我态势已变,我军当以制动,以取胜。当务之急,有几件事需立刻着手。
其一,抢修城防。连日血战,城墙破损多处,需立即征调民夫,加固修补,尤其是被震天雷损毁之处,要优先修复。
其二,清点储备。粮草、军械、尤其是箭矢、火油等消耗品,需详细盘库,做到心中有数,并设法补充。可令赵先生设法通过海路,秘密从闽浙沿海购运粮秣物资。
赵普接口道:老臣已着手办理,已有海商回应,只是风险颇大,价格也......
价格不必吝啬,安全第一。方腊打断道,其三呢?
其三,安抚民心,救治伤员。城内百姓连日惊恐,需张贴安民告示,开仓放粮,稳定物价,使民安心。伤员要妥善救治,重赏有功将士,抚恤阵亡者家属,以固军心民心。
善!此事由你与赵爱卿一同督办。
其四,方百花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不可令敌军安稳。当派出小股精锐,日夜不休,轮番袭扰其营垒,疲其军,断其粮,让其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庞万春一听这个来了精神:这个好!交给俺老庞!定叫那帮贼厮鸟睡不成安稳觉!
方腊沉吟片刻,一锤定音:好!便依此议!庞万春,袭扰之事,由你总责,选精锐士卒,分为数队,轮流出击,切记,袭扰为主,不可浪战!
臣遵旨!庞万春大声应诺。
赵普,城防修缮、物资调配、民心安抚,由你统筹!
老臣领旨!
百花,你协助赵爱卿,并总览城内防务、伤员救治等一应事宜。
百花遵命!
这时,一直沉默立在角落的韩冲上前一步,拱手道:王上,末将有一事启奏。
方腊看向他:韩将军请讲。
韩冲道:梁山军虽败,然吴用诡计多端,必不会坐以待毙。我军转入守势,敌军亦可能派出细作,刺探我城防虚实、粮草囤积之所,甚至煽动城内不稳。末将请命,率侦察司精锐,对内严查奸细,对外广布耳目,监视梁山军一举一动,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方百花赞许地点头:韩将军所虑极是。王兄,梁山戴宗、时迁等人,皆善于潜行匿踪,不可不防。
方腊颔首:准!韩冲,城内防谍、城外侦伺之事,由你全权负责!务必确保杭州城内,如铁桶一般!
末将遵命!定不辱命!韩冲抱拳领命,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命令下达,杭州这台战争机器,开始高效运转起来。城墙上,民夫们喊着号子,抬石运木,叮叮当当地修补着破损的墙体。武库里,官吏们仔细清点着所剩不多的箭矢、刀枪。市集上,官府开设了粥棚,平价售粮,恐慌的情绪渐渐平息。伤兵营里,郎中和招募来的民妇细心照料着伤员。
韩冲的动作更快。他立刻回到侦察司驻地,召集手下得力干将。这些人大都其貌不扬,有的像小贩,有的像樵夫,有的干脆就是市井混混的模样,但个个眼神锐利,身手敏捷。
都听好了!韩冲声音不高,却带着寒意,梁山那边吃了大亏,肯定要玩阴的。时迁那伙人,说不定已经混进城了。从今天起,给老子把眼睛擦亮!
他快速分派任务:张三,你带一队人,盯住四门,严查出城入城人员,尤其是生面孔,有可疑的,先扣下再说!
李四,你带人巡查城内客栈、酒肆、赌场,这些地方最容易藏污纳垢!发现形迹可疑、出手阔绰又说不清来历的,盯死了!
王五,你的人混进民夫队伍,盯着城墙修补和物资运输,防止有人破坏或者窥探!
其余人,分成三班,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在城内主要街巷暗哨巡逻!发现飞檐走壁、夜聚明散的,格杀勿论!
城外也不能放松!多派几组精干弟兄,潜伏到梁山营寨附近,给我死死盯住!他们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换岗,甚至哪个头领出来拉屎,都得给老子记清楚了!
众人低声领命,迅速散去,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在城市各个角落。
与此同时,几支精干的袭扰队在夜幕掩护下,如同幽灵般潜出城门。他们人数不多,但个个身手矫健,熟悉地形。有的潜入梁山军营地附近,朝着亮光处放几支冷箭,或者点燃几堆草料,引起一阵骚乱后就撤;有的埋伏在梁山军可能取水的河道旁,用弩箭射杀打水的敌兵;还有的,专门寻找梁山军派出的运粮小队,进行偷袭。
第一天晚上,梁山军几个外围营寨就遭了殃。睡到半夜,忽然警锣大作,说是敌袭,等兵卒们慌慌张张爬起来,拿着兵器冲出营帐,外面却黑漆漆的,鬼影子都没一个,只有远处几声得意的唿哨。刚回去躺下,另一个方向又传来喊杀声和火光......一晚上折腾好几回,等到天亮,人人顶着一对黑眼圈,哈欠连天。
直娘贼!还让不让人睡了!一个梁山小校揉着通红的眼睛,骂骂咧咧。
谁?能活着就不错了......听说昨夜后营运粮的车队又让人劫了,死了十几个弟兄......另一个老兵唉声叹气。
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滋味,比真刀真枪的厮杀更折磨人。梁山军营里,士气低落到了极点,恐慌和怨气在悄悄蔓延。
而杭州城内,韩冲的侦察司已经悄然张开了一张大网。几天后,果然有了收获。
将军,有发现!李四深夜来报,悦来客栈,住了两个北地口音的皮货商,出手大方,但白天总在城墙根和粮仓附近转悠,问东问西的。
韩冲眼中寒光一闪:盯紧了!别打草惊蛇,看看他们跟谁接头。
又过了两日,王五也来报:将军,修补南城豁口的民夫里,混进个生面孔,力气不大,活儿也糙,但总往堆放震天雷的武库那边瞟。
韩冲冷笑:好啊,还真有不怕死的。继续盯着,等他们聚头,一网打尽!
此时的杭州城,虽然也实行了粮食配给,但秩序井然,百姓心里有底。守军士卒经过休整,体力逐渐恢复,看着城外那群惶惶不可终日的敌军,脸上都带着不屑。而在这平静的表面下,一场无声的暗战,才刚刚开始。
长期围城战,就在这样一种外松内紧、明暗交织的诡异气氛中,拉开了序幕。一方是内线固守,以逸待劳,不断出击骚扰,同时严防死守;另一方是外线困守,缺粮少药,士气低迷,度日如年,却也可能狗急跳墙。战争的胜负天平,已经开始明显倾斜,但最终的结局,依然隐藏在这看似平静的对峙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