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空，偶尔会被远处的烟花照亮。
而在灯火通明的林家大院里，今晚的气氛比以往任何一个除夕都要热烈。
大厅里挤满了人，七大姑、八大姨，甚至平时很少走动的远房亲戚都来了。
一方面，这是传统的除夕夜，家族成员理应聚在一起吃团年饭，享受天伦之乐。
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林家未来的姑爷——贺凡，正在电视里为国争光。
大家围坐在几张大圆桌旁，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饺子和丰盛的菜肴。
但此时此刻，几乎没人动筷子。
几十双眼睛，无论男女老少，都死死地盯着正中央那台超大的液晶电视。
林继堂此时成了全场的焦点人物，他满脸通红，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根筷子当指挥棒。
作为家族里除了贺凡之外最懂围棋的人，他自然而然地充当起了现场解说员。
“看到没，二姨，小凡这一手叫‘粘’，是为了加固防线，让那个吉米狗无从下口。”
“三叔，您别急，现在局势看似平稳，其实暗流涌动，不过咱们小凡稳得住。”
在他的激情解说下，即便是对围棋不甚了解的长辈们，也听得津津有味，大概明白了局势。
所以，当他们听到林继堂分析说贺凡一直压着吉米狗打，占据着优势时。
众人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脸上的笑容比过年收到红包还要灿烂。
尤其是林老爷子，他穿着一身喜庆的唐装，端坐在正中间的太师椅上。
从直播一开始，他就霸道地把电视调到了央视五套，谁也不许换台看春晚。
贺凡在屏幕上的每一次落子，老爷子那双有些浑浊却依然锐利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
仿佛他能透过屏幕，把力量传递给贺凡一样。
当电视里的解说嘉宾常皓激昂地说道“贺凡目前领先”时。
老爷子就像一个小孩子得到了心仪已久的糖果，开心得胡子都在颤抖，用力地鼓掌。
嘴里也是连连叫着：“好！好！好！这才是咱们天朝的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墙上的挂钟指向了深夜。
电视画面中，棋局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官子阶段。
这时，原本还在滔滔不绝的林继堂，突然停下了话头，身体前倾，紧紧地盯着电视屏幕。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啊！”
他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声音大得把旁边正在打瞌睡的小侄子都吓醒了。
“怎么啦？怎么啦？”
“出什么事了？”
其他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手里的瓜子都撒了一地。
“是不是小凡走错了？”林母焦急地问道。
林继堂猛地转过身，脸上洋溢着狂喜的神色，挥舞着手臂。
“不！不是走错！”
“是小凡要赢啦！吉米狗已经没戏了！”
“这盘棋，拿下了！”
听到这话，大厅里先是安静了一秒，随后爆发出了一阵舒气的感叹声。
“哎哟，你这孩子，吓我们一跳。”
“就是，还以为小凡最后关头失误了呢，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把人整得多紧张啊，我这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虽然嘴上埋怨，但每个人脸上的喜色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
电视直播间里。
主持人段轩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恢复一位专业主持人的职业素养。
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掉的领带，抑制住内心如火山喷发般的激动心情。
他用尽量平稳，却依然带着颤音的语气对着镜头说道。
“观众朋友们，各位守候在电视机前的同胞们。”
“经过两个半小时惊心动魄的对弈，这场世纪之战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回首最近的事件，人类围棋界可谓是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的极端感受。”
“就在大家被机器的恐惧笼罩，快要彻底绝望的时候。”
“贺凡先生，像一位孤胆英雄，以一己之力把围棋从悬崖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今天，在这个特殊的除夕之夜，他即将第二次战胜代表顶尖科技的人工智能。”
“我们可以通过大屏幕看见，棋盘上的争夺已经结束，结局就在最后的几颗官子上了。”
旁边的特邀嘉宾常皓九段，此时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棋谱。
他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一种释然和敬佩的微笑。
“其实，作为职业棋手，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比赛已经结束了。”
“最后这几手棋，哪怕是叫一位业余初段的棋手来下，他都不可能下错。”
“除非他闭着眼睛故意乱下，否则胜负已分，神仙难救。”
随着常皓的话音落下，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预言。
电视屏幕的左上角，突然弹出了一个对话框。
那是吉米狗的后台程序发出的信号。
紧接着，那个坐在棋盘前的仿生机器人吉米狗，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它缓缓地低下了头，机械臂归位。
它弃子认输了。
因为经过它那每秒亿万次的计算，穷尽了所有的变化，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胜率为零。
不管它怎么落子，都没有任何扳回的希望。
于是，为了节省算力，也为了程序的逻辑自洽，它选择了投降。
虽然吉米狗已经显示认输，不过按照正规流程，还是要经过国际裁判的最终认定。
两名身穿黑色西装的国际裁判走上台去，开始进行最后的数子确认。
现场的工作人员也都屏住了呼吸，整个大礼堂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而电视台的几位摄像大哥，更是把镜头推到了极致，给了棋盘一个大大的特写。
黑白交错的棋子，在灯光下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这一幕，通过信号，清晰地传递到了千家万户，传递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几分钟后，裁判长站直了身体。
他拿起麦克风，声音洪亮地宣布：
“此局比赛，贺凡先生执黑，胜两目！”
随着国际裁判的宣布声落下。
“轰！”
整个天朝棋院的大礼堂，瞬间被巨大的声浪掀翻了。
不，是整个世界都沸腾了。
“啊！”
“赢了！”
“我们赢了！我们人类再次战胜了人工智能！”
“贺凡牛逼！天朝牛逼！”
无数人在这一刻跳了起来，拥抱身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
网络直播间的弹幕，瞬间密集到了连画面都看不清的程度。
“太激动了，太振奋人心了！”
“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新年礼物！”
“虽然我全程没看懂，但是看到赢了，我就想哭。”
“可是我还是没有看懂帅凡是怎么赢的，感觉也没什么激烈的厮杀啊？”
“楼上的，你看不懂正常，因为你的棋力没有达到一定的境界。”
“这叫‘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真正的高手，是让你输得没脾气。”
“境界？我靠，听起来好神秘的样子。”
“你以为是修仙啊，还境界，不过帅凡今晚真的成仙了。”
……
现场，安静了一晚上的媒体记者们，终于忍不住了。
他们就像是被压紧的弹簧，当国际裁判宣布贺凡胜利的那一刻，彻底爆发了。
几百名记者，扛着长枪短炮，发挥出了百米飞人的速度。
他们蜂拥而上，瞬间就把准备下台的贺凡给团团围了起来。
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因为他们太了解贺凡的性格了。
这家伙低调得令人发指，如果这时不把贺凡强行拦住。
他们敢拿职业生涯打赌，贺凡绝对会溜之大吉，根本不会接受他们的采访。
无数个话筒，印着各种电视台LoGo的标志，全部递在了贺凡的面前。
闪光灯疯狂闪烁，把贺凡的脸照得如同白昼。
“请问贺凡先生，再次战胜吉米狗，您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贺凡先生，对于外界称您为‘人类智慧的救世主’，您有什么想说的？”
“贺凡，请问你为什么在第一子就出人意料地落在天元上？这是在蔑视对手吗？”
“贺凡，您能赢吉米狗，请谈谈你是用的什么打法呢？”
“我们咨询了专家，发现你的这种打法历史上好像都不曾出现过，是你自创的流派吗？”
问题像连珠炮一样轰炸着贺凡。
而一些没有挤进去内圈的记者，只好无奈地转移目标。
反正今天这里聚集了如此多的名流大佬。
随便采访一位商业巨鳄或者演艺圈天王，都可以写几篇爆款文章了。
而且，采访不到赢家，他们还可以去采访输家嘛。
这更有戏剧性。
自然，酷哥公司的代表团，成了另一波记者围攻的重点对象。
只见一位言辞犀利的西方记者，直接对酷哥公司的技术总监吉米发难。
“请问吉米先生，你们有想过今天吉米狗会输吗？”
“这已经是吉米狗第二次输给贺凡先生了，而且是在升级之后。”
“这是否意味着你们的技术存在重大缺陷？”
“后面还有4局比赛，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你们还要准备继续吗？”
“请问吉米狗输给贺凡先生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今天再次输了，是不是说明贵公司的人工智能，并不如你们之前在发布会上吹嘘的那样厉害？”
一大堆尖锐的问题，像刀子一样向吉米捅来。
吉米听了，脸色铁青，比猪肝还要难看。
不过作为公司的高管，面对全球直播，他显然是不能当场发作的。
于是他深吸几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故作平静地说道。
“各位媒体朋友，请安静一下。”
“首先，今天输棋并不在我们的意料中。”
“我觉得，这只是一个概率极小的意外，是系统的一个偶然波动。”
“我再次重申，我们的吉米狗是全世界最智能、最先进的围棋AI。”
“这次输棋的原因，我认为应该是跟我们刚到天朝，水土不服有关。”
“再加上两国的电压标准不同，可能影响了处理器的发挥。”
“我们还没有把吉米狗调整到最完美的状态。”
“所以，我们回去后要好好的检查一番硬件和算法。”
“至于后面的4场比赛，我们肯定是要继续下去的，我们不会轻易认输。”
“明天同一时间段，我们还会来天朝棋院跟贺凡先生较量。”
“我相信，明天的吉米狗，会是不可战胜的。”
“我就说这么多，不好意思，我们必须回酒店进行紧急维护了。”
吉米匆匆回答完记者的问题，找了一堆看起来很可笑的借口。
然后赶紧叫上自己一行人，在保镖的护送下，带着打包好的吉米狗，灰溜溜地离开了天朝棋院。
那背影，怎么看都有些狼狈。
……
而天朝这边。
贺凡微笑着简单回答了几个核心的围棋技术问题后。
就礼貌地以“用脑过度，身体疲惫”为由，结束了采访，离开了喧闹的会场中心。
剩下的场面话和官方应酬，自然有天朝棋院的聂院长他们去周旋。
聂院长红光满面地开了一个简短的赛后记者会。
记者们问了许多关于围棋未来发展的问题，聂院长也都耐心地一一回答了。
当记者会彻底结束，人群散去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
除夕夜，即将跨年。
……
却说贺凡在几位高大保镖的护送下，终于挤出了天朝棋院的大门。
刚一出门，一股冷冽的寒风扑面而来，让他清醒了不少。
但他随即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外面，原本宽阔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竟然还没有散去。
粗略估计，至少有上千人。
他们大多是年轻人，也有不少上了年纪的棋迷。
他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眼神却异常火热。
手上都举着贺凡的海报，拿着荧光棒，或者是亮着闪光灯的手机。
汇聚成了一片星海。
看见贺凡出来，人群瞬间沸腾了。
但令人感动的是，他们没有像疯狂粉丝那样冲上来围观堵截。
而是自发地让开了一条道路，站在两旁。
他们高声地呼喊着那个英雄的名字。
“贺凡！”
“贺凡！”
“你是最棒的！”
人群激动而有序地叫着，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盖过了远处的鞭炮声。
贺凡见了这一幕，鼻头有些发酸，很是感动。
这都大晚上的了，零下好几度。
大家都冒着严寒，在这里守候了几个小时，只为支持他，只为看他一眼。
而且今天还是除夕啊。
以往的这个时候，大家都是舒舒服服地待在暖气房里，陪着家人看春晚，吃饺子。
但今天，他们却选择在这里，陪着他，陪着天朝围棋。
贺凡停下了脚步，推开了想要阻拦的保镖。
他走到台阶前，面对着这千张真诚的面孔。
深深地、九十度地跟大家鞠了一躬。
“谢谢！”
“真的很感谢大家，在这样一个特殊的除夕之夜，陪我一起度过。”
“这是我过得最有意义、最温暖的一天了。”
贺凡直起身子，看着大家，眼中闪烁着光芒。
“我也没什么好回报大家的。”
“今晚是除夕，我想给大家唱一首歌，给大家拜个年。”
听到这话，人群中爆发出惊喜的尖叫。
“啊！帅凡要唱歌？”
“太棒了！这可是现场版啊！”
“没想到还有这种福利呢，比看春晚强多了！”
“最喜欢帅凡唱歌了，他的歌声最治愈了。”
“嘘！大家安静！快别吵了，听帅凡唱！”
人群迅速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吹过的声音。
他们都看着台阶上的那个少年。
无数只手机举了起来，摄像功能全部打开，记录下这一刻。
贺凡清了清嗓子。
就在这寒风中，用他那清澈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开始清唱道：
“难忘今宵……”
“难忘今宵……”
“无论天涯与海角……”
那是《难忘今宵》，是春晚的压轴曲目，是几代中国人的除夕记忆。
但在这一刻，从贺凡的口中唱出，却有着别样的深情和力量。
它不再是一首例行公事的晚会歌曲。
而是今晚胜利的颂歌，是连接在场每一个人心灵的纽带。
“神州万里同怀抱……”
“共祝愿祖国好……”
唱到这里，人群中有人开始跟着轻声哼唱。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
最后，变成了上千人的大合唱。
歌声嘹亮，冲破云霄，在京城的夜空中久久回荡。
这一夜，确实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