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页停在云逸的指尖,那个被圈出的名字还映着晨光。他刚要抬头,天空骤然裂开一道赤红火线,紧接着一声巨响轰然炸开。
北岭的烽台毁了。
云逸猛地站起,灵力灌入沙盘。东南西北四座山口,黑影蠢动不休。九艘魔纹飞舟俯冲而下,船底开启,血雷如雨般倾泻落地。
“所有人进入战位。”他的声音并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东线护山阵的第一处阵眼熄灭,随即第二、第三接连崩塌。血雷触地化作黑雾,缠上灵石柱,发出刺耳的嘶鸣。两名弟子奔去补灵,却被自空中垂落的大网罩住,动弹不得。
灵悦跃上了望塔。拔剑刹那,腰间青玉铃铛轻响三声。剑气破空而出,直袭一艘飞舟的主控舱。飞舟爆裂,碎片坠入林中,引燃一片烈火。
墨玄冲进药库,翻出三个铁盒。打开一看,竟是早年封存的震岳丹。他将丹药塞给三名金丹弟子:“含住它去补阵眼,能扛三次震荡。”
自己则饮尽葫芦里最后一口灵液,双掌拍地。地下药脉震动,一圈青色藤蔓破土而出,在东南缺口拦住敌势。
地面开始震颤。几具灰白尸体从泥土中爬出,关节扭曲,双眼泛绿。它们扑向最近的修士,只要一触对方胸口,那人便跪倒在地,面色惨白。
“我的灵力……没了!”那弟子低吼一声,昏死过去。
这是噬灵傀,专为吞噬灵根而生。
哑奴踏上高台,将一本染血的手册放入木匣,盖上刻有“同袍志”的匣板。他紧握半截竹简,闭目凝神。刹那间,一股寒意席卷全场。他瘦弱的身影浮现出一道虚影,手中长剑一闪,数只噬灵傀当场碎裂。
但这只能暂缓片刻。
西线失守,南线两座哨塔倾覆,北线粮道也被切断。沙盘上的光点逐一熄灭。云逸立于调度台前,默然注视不断传来的战报。
一名新兵踉跄奔入:“少主!三队失联,二队仅剩五人……他们撑不住了!”
云逸盯着沙盘,未语。他清楚问题不在某一处,而是整条防线即将瓦解。敌人不是试探,是想一举吞没他们。
墨玄喘息归来,袖口带伤,鲜血不止。“藤蔓撑不了多久,血雷太多,阵基快撑不住了。”
灵悦从高处落下,剑仍握在手中。她望着云逸:“还能调多少人?”
“没多少了。”云逸答,“主力都在前线,后备也已尽数派出。”
“那就拼。”墨玄抹了把脸,“反正也不是头一回被人围攻。”
“拼不起。”云逸摇头,“他们不怕死,但我们不能把人耗光。”
灵悦皱眉:“你有别的打算?”
云逸没有回答。他低头看向掌心,昨夜留下的血字仍在——那是死去弟子用指尖写下的警告,提醒后人何处最危。
守纪律能活命,但赢不了战争。
他忽然抬眼:“敌人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墨玄一怔:“什么意思?”
“我们刚整完队伍,他们就全面进攻。”云逸目光落在沙盘上,“仿佛一直在等这一刻。”
灵悦眼神微动:“你是说……他们知道我们内部有问题?”
“不止知道。”云逸声音低沉,“他们清楚我们何时松懈,何时放松警惕。这一击,是算准了时机。”
墨玄冷笑:“所以前面几场胜仗都是假象?就为了让我们误以为安全,再一口气压上来?”
无人应声。
远处又是一声爆炸,火光照亮天际。一名传令弟子滚爬进来:“西峰塌了!守军全部失联!”
云逸闭上眼。
他知道不能再等。
他取出传讯玉符,注入灵力:“召灵悦、墨玄、哑奴,即刻前往主峰调度台议事。”
玉符刚飞出,天上又现三艘飞舟。此次舟身刻有诡异符文,底部缓缓开启,露出一口漆黑巨钟。
钟响了。
众人皆是一滞。
那声不响,却直钻脑海,如同有物啃噬神识。几名年轻弟子抱头蹲下,鼻血流淌。
“这是……摄魂钟?”墨玄脸色骤变,“他们怎会有此物?”
灵悦咬牙:“别管来历,先毁了它。”
她提剑欲冲,却被云逸拦下。
“不可强攻。”他说,“这是陷阱。他们想诱我们把最后的人力也搭进去。”
“那你打算如何?”墨玄紧盯他,“站着看防线一块块崩塌?”
云逸望着那口黑钟,又看向沙盘上残存的光点。手渐渐攥紧。
“我们一直以为守住这些地方就能赢。”他说,“但或许……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墨玄皱眉:“你什么意思?”
云逸未答。他走向调度台后方,拉开一道暗格。里面是一卷旧轴,边缘焦黑。
他取出,摊于案上。
卷首四字:逆阵图解。
灵悦瞳孔骤缩:“这是禁书,你怎会持有?”
“哑奴给的。”云逸道,“三年前。”
墨玄看了一眼,倒吸冷气:“你要用这东西?从未有人练成过!”
“如今别无选择。”云逸指向图中一条红线,“若继续死守,三日内必破。但若反其道而行——主动拆毁两处阵眼,放敌人进来呢?”
“你疯了?”墨玄怒视,“那是送死!”
“不。”云逸抬眼,“是换命。”
外界钟声再起,更为沉重。调度台石面龟裂,案上玉符接连炸碎。
云逸抓起卷轴塞入怀中。他望向门外燃烧的山林,火光映在脸上。
“传令。”他说,“放弃西线与南线外围,所有人撤回核心谷地。”
灵悦皱眉:“你真要把他们放进来了?”
“不是放。”云逸握紧桌角,“是请。”
话音未落,大地猛震。一把血色巨斧自天而降,插入调度台前十步之处,深陷岩中。
斧柄微颤,其上刻着二字:断魂。
云逸缓缓抬头。
远处山脊之上,立着一名黑袍人。他肩扛另一柄斧,右眼赤红,嘴角咧开。
声音如石磨相擦:
“云逸,这次我不会让你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