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实验室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滑闭,将奥托主教那沉浸在数据海洋中的身影,以及那些关乎“亚兽”、“补全”与“人性唤醒”的冰冷秘密,暂时隔绝在外。
乐识珞和琪亚娜沿着来时的阶梯向上,重返那间充满江南韵味的客厅。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与下方那个充满科技感与冰冷计算的秘密空间仿佛是两个世界。
乐识珞沉默地走到沙发边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垫子里,闭着眼,揉了揉眉心。
尽管他叙述时尽可能平静,但将家族最深的伤疤、最黑暗的过往如此赤裸地揭开,尤其是涉及父母的悲剧和自己的“非人”本质,对他心神的消耗是巨大的。
琪亚娜安静地坐在他身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叽叽喳喳。
她湛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乐识珞微蹙的眉头和略显苍白的侧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胀。
阿珞跟她讲过很多以前的事,那些在原本世界线的挣扎、失去、还有……最后的决战。
她知道他来自一个很复杂的家族,知道他和哥哥们关系微妙,知道他的父母早逝……
她这是第二次如此清晰、如此残酷地了解到“亚兽”血脉的真相,了解到那“补全计划”背后一代代人的牺牲与扭曲,更了解到……那个冰冷的“体质衰减”公式。
所以说…………
原来……阿珞和自己……
一个念头如同调皮的小鱼,突然从她纷乱的思绪中冒了出来,瞬间冲散了些许沉重感。
她看着乐识珞闭目养神的侧脸,眼珠转了转,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混合着狡黠、了然和一点点……嗯,非常“琪亚娜式”的屑屑表情。
她悄悄往乐识珞身边蹭了蹭,然后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胳膊。
“阿珞~”她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故意装出来的、恍然大悟的腔调。
乐识珞睁开眼,略带疑惑地看向她。
琪亚娜凑近他,几乎要贴到他的耳朵上,用气音小声说,但脸上的笑容却灿烂又“不怀好意”。
“原来你是因为体质会下降,所以说咱俩还在原世界生下小榕和小兮后,死活不愿意生三胎就是因为这个吧~?”
她说完,还故意眨了眨眼,一副“我可算逮到你的小秘密了”的模样。
“怪不得~”她拖长了尾音,语气里的“屑”度简直要溢出来,带着点小得意和小报复。
“之后在床上天天被我压在身底下~ 原来是不敢‘累’着呀?怕影响你宝贵的‘亚兽’体质?”
这话半是玩笑,半是……嗯,或许带着点对过去某些“被动”时刻的“翻旧账”?
乐识珞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把话题跳到这上面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抹极其罕见的、淡淡的绯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耳根蔓延开来。
他有些无奈地看向琪亚娜,对方正眨巴着大眼睛,脸上是那种“我懂了,我都懂”的欠揍表情。
这傻猫猫……总是有办法用最跳脱的方式,把他从最阴郁的情绪里拽出来。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琪亚娜近在咫尺的脸颊,力道不重,带着点宠溺的惩戒意味。
“胡说什么。”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但语气已经软化了许多。
“跟那个没关系。”
他顿了顿,看着琪亚娜依旧笑嘻嘻、一副“我不信”的样子,叹了口气,决定不跟这个在这种事情上格外“敏锐”的笨蛋计较。
他松开手,转而将她揽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只是觉得,有小榕和小兮,已经很好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满足。
“不想你再经历一次生育的辛苦,更主要的是,我知道咱俩都是醋坛子,不管咱们两个哪个更宠孩子,另外一个肯定会因为孩子吃醋的。”
绝对不是自己被琪亚娜牌榨汁机给榨干了………最后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琪亚娜能感受到他怀抱的力度和话语中的珍视。
琪亚娜窝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刚才那点故意捣乱的小心思瞬间烟消云散,心里变得软乎乎的。
她反手抱住乐识珞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嗯”了一声。
“知道啦……”她小声说,“反正……现在这样也好。”
阳光静静流淌,客厅里只剩下两人依偎的呼吸声。
方才地下空间带来的冰冷与沉重,似乎真的被这带着暖意的插科打诨驱散了不少。
至少在这一刻,他们只是彼此依靠的乐识珞和琪亚娜。
过了一会儿,乐识珞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休息一下。”他说,“等下……我们还得下去。奥托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初步方案了。”
琪亚娜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嗯。不管是什么,一起。”
与此同时,在圣芙蕾雅学生宿舍中的一间堆满各种书籍、画稿和奇怪手办的、显得有些杂乱的卧室内。
伶正毫无形象地趴在她那张宽大的工作台上,下巴抵着桌面,一头柔顺的黑发有些凌乱。
她手里捏着一支笔,笔帽被咬得咯吱作响,面前的光子屏幕上,文档光标在标题为《傲娇少爷才不会爱上笨蛋草履虫!》最新一章的空白处顽固地闪烁着,仿佛在嘲笑她的才思枯竭。
“啊啊啊——!写不出来啊!” 伶发出一声哀嚎,把脸埋进臂弯里蹭来蹭去。
“为什么傲娇少爷明明担心得要死却非要嘴硬啊!为什么草履虫就是看不出来还要往上凑啊!”
“这种别扭到极致的互动到底要怎么刻画才能既甜又不ooc啊!卡文卡死我了!”
她正对着空白文档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搏斗时,卧室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
穿着一身休闲装的舰长,如同回自己家一样自然地走了进来。
他金色的瞳孔扫过一片狼藉的桌面和瘫成一团的伶,脸上没什么表情,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伶,‘失败者’什么时候会第一次降临?”
伶连头都懒得抬,依旧维持着趴桌的姿势,只是用拿着笔的手不耐烦地挥了挥,仿佛在驱赶一只吵闹的苍蝇。
“三个月后啦,陈天文那边。没错,时间线又双叒变动了,提前了好几个月……哎呀行啦行啦,知道了就行,别烦我了!没看见我正处在创作的关键瓶颈期吗?!”
她的语气充满了被打扰的不爽和敷衍,显然此刻同人剧情的优先级远远高于什么世界末日般的危机。
舰长对于她这种态度似乎早已习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也并不纠缠。
他看着伶那副为“艺术”献身的痛苦模样,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
“好吧,不打扰大作家了。” 他语气平淡地说完,便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卧室,还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伶对着空白继续发出的细小哀鸣和笔帽被虐待的声音。
“傲娇……草履虫……哎呀到底要怎么才能让他俩在战斗时意外接吻之后自然又不尴尬地发展下去嘛……”
伶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创作世界里,将刚才舰长带来的、足以让无数人恐慌的信息瞬间抛到了脑后。
对她而言,此刻攻克笔下的角色,远比应对那个三个月后才会到来的“失败者”要紧迫和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