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神识海中那匆匆流逝的数百年光阴,于现实不过弹指几个呼吸。
就在这瞬息之间,羲和已彻底抹杀了那化神期魔族的生机,身形毫不停滞,冷冽的目光已然锁定了下一个目标。
整个城主府内的战局,呈现出压倒性的倾斜。
羲和与周霁月等人,如同不可阻挡的洪流,将盘踞府邸的魔族逼迫得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万俟昭昭座下学生之中,年方七岁的周霁月修为最高,已达筑基之境,其余学生则多为练气。
然而,身为那位万俟先生所教导的学生,他们的战力岂是寻常练气筑基可比拟?
最令人魔族瞠目结舌的,是其体内灵气与魔气竟能随心所欲、圆融无碍地流转切换。
一旦灵气消耗见底,精纯的魔气立刻汹涌续上,攻势连绵不绝,毫无间隙。
不少魔族目睹此景,攻击都不由得一滞,目瞪口呆:竟……竟还能如此施为?!
不仅如此,得益于平日与羲和毫不放水的残酷对练,这些孩子们的抗打击能力堪称飞跃式提升。
此刻魔族倾泻在他们身上的攻击,造成的痛楚竟远不如羲和那看似随意却沉重如山的一拳一掌。
更何况,他们身上覆盖着城主大人赠送的防御铠甲,坚固异常,手中所持亦是先生万俟昭昭赐予的非凡兵刃。
天时、地利、人和皆备,想输都难。
即便偶遇修为高出一大截的魔族,单一学生难以力敌?
那便数人结成战阵,心意相通,进退有据,或分进合击,或围追堵截,凌厉的攻势如同疾风骤雨,总能将强敌淹没、击垮。
鏖战一日。
当羲和以无可匹敌之势,接连“杀穿”了城主府内化神期各个小境界的魔族坐镇者,即便遇上炼虚初期的强者也仅是稍费周章之时;另一边,周霁月率领着他的师兄师姐们,亦如锋锐的尖刀,彻底“凿穿”了金丹期以下所有魔族的防御阵列。
喧嚣震天的厮杀声渐渐平息。
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唯余下零星苟延残喘的魔族伤兵,他们或断臂残肢,或气息奄奄,早已丧失了反抗的意志与能力。
此刻,只能瑟缩地挤作一团,如同待宰的羔羊,满眼惊恐地等待着最终的发落,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血腥的气息。
尘埃落定。
万俟昭昭淡漠的神识如无形的潮水扫过整个城主府。
下一瞬,她冰冷的视线精准地落向某处被重重隐匿阵法守护的所在,梵天苦心积虑藏匿的私库。
她甚至连手指都未曾抬起,只是意念微动,一股沛然莫御的无形力量碾压而下。
“轰隆——!”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与无数碎裂的光芒,那布下了不知多少层精妙禁制的厚重库门,如同朽木般轰然洞开!
刹那间,尘封的宝气汹涌而出,几乎凝成实质。
门内景象豁然开朗,堆积如山的珍稀天材地宝流光溢彩,无数奇珍异宝随意散落,在昏暗的库房内闪耀着令人心醉神迷的光芒,犹如星河倾泻于地,无声诉说着前任主人梵天几千年贪婪的积累。
万俟昭昭冰冷的目光扫过私库内堆积如山的珍宝,那璀璨的光华未能在她淡漠的眼底激起一丝涟漪。
她嗓音平静无波,如同陈述既定事实:“我一成。”
稍作停顿,视线掠过自己那群虽显疲惫却眼神晶亮、难掩兴奋的学生,“我门下学生一成。这是他们凭本事赢得的战利品。”
话语简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是对弟子们浴血奋战最直接的认可。
青衣身影清雅,立于宝光流转的库房中,更显出尘。
她闻言,温声开口,声音如清泉流淌:“羲和一成。”
目光柔和地落在身边安静站立的羲和身上。
青衣随即又轻声道:“我不需要。剩下的七成,悉数归于梵天城的混血子民。”
这是她对那些饱受压迫的生命迟来的补偿。
“嗯。”万俟昭昭并未多言,只应了一个单音,淡漠依旧。
她广袖随意一挥,动作轻描淡写。
刹那间,私库中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足有两成之巨,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抹去,瞬间消失无踪,尽数没入她的袖里乾坤。
库房内宝光似乎都因此黯淡了一瞬。
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羲和身上。
只见那四岁的小男孩,也伸出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对着宝山用力一挥,小脸上带着一丝孩童模仿大人的认真。
一道无形的力量卷过,属于他的那一成珍宝也瞬间消失,被他收入了未知的空间。
整个动作流畅自然,带着孩童的稚拙,却又隐隐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掌控感,令人莞尔又心生敬畏。
令人惊奇的是,私库内明明已被取走了整整三成的宝藏,放眼望去,那堆积的各色天材地宝、灵石法宝,依旧堆积如山,光芒璀璨,丝毫不见减少的迹象,仿佛移走的不过是几粒微不足道的砂砾。
这庞大的积累,无声诉说着梵天贪婪的深重。
青衣见状,素手轻抬,掌心似有微光流转。
剩下的七成珍宝,如同被月光笼罩、流水托起,化作一道流光长河,无声无息地汇入她腰间一枚看似普通的玉佩之中。
她轻声道:“这些暂存于我处。待梵天城诸事尘埃落定,必当完璧归赵,尽数返还予城中混血子民。”
这是她许下的郑重承诺。
万俟昭昭收取完毕,再无半点停留之意。
她转身,淡漠的目光掠过集结身后的学生,无形的指令已然下达。
学生们立刻收敛心神,迅速而安静地转向青衣的方向。
“城主大人告辞。”
“城主大人保重。”
学生们躬身行礼,话语简洁恭敬,眼神中流露出真挚的亲近与感激,与面对自家先生时的敬畏截然不同。
青衣微微颔首,清冷的容颜上泛起一丝极淡的、如春日薄冰消融般的温和:“去吧。”
告别礼毕,学生们迅速回身,重新肃立。
万俟昭昭对此毫无表示,她甚至未曾再看任何人一眼。
只见她白皙的指尖随意地在身前的空气中一点。
“嗤啦!”
如同撕裂一幅无形的幕布,一道深邃、冰冷、边缘流淌着幽暗光流的虚空裂隙,凭空出现。
狂暴的空间乱流气息从中隐隐透出,吹动了她的衣袂。
她一步迈出,身形已有一半融入了那片令人心悸的虚无黑暗之中。
就在她即将彻底踏入的前一瞬,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顿,并未回头,只有几个淡漠到极点、却字字清晰如冰珠坠玉盘的字句,穿透空间乱流的低啸,冷冷地印在寂静的城主府上空:
“炎城,有我在。”
话音未落,最后一片衣角也隐没于裂隙之内,消失无踪。
学生们见状,再无丝毫犹豫,一个个身影化作流光,秩序井然、鱼贯而入,投入那幽暗的虚空通道中。
转瞬间,门外空地之上,便只剩青衣与紧挨着她的羲和。
青衣静静伫立,目光沉静如水,望着那道吞噬了万俟昭昭及其门徒的虚空裂隙。
那裂隙如同创口般悬浮,边缘的幽光急速流转、弥合,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嗡鸣。
不过几个呼吸间,裂隙便彻底愈合、平复,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原地残留的一丝空间波动与冰冷气息,迅速被夜风吹散。
四岁的羲和始终安静地站在青衣身侧,一只小手依然轻轻揪着她素雅的衣角。
他看着虚空裂隙开合的全过程。
至于那如山堆积、流光溢彩的珍宝?小家伙更是从未放在心上。
方才收取的那一成,也不过是因为师尊青衣开口说了那句“羲和一成”,他便跟着学了挥手,如同完成一个师尊交代的、无关紧要的小任务罢了。
宝物本身的光芒与价值,于他而言,远不如眼前青衣衣角的一片柔软值得留意。
月光重新洒落,照亮了空旷的场地,也照亮了青衣沉静的面容和她身边小小的身影,他们将留在这片刚刚经历血火洗礼、尘埃尚未落定的梵天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