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魔王拖着残躯回到森冷的王宫,沉重的身躯颓然跌入王座。
断裂的左臂创口处,暗紫色的魔血虽已凝固,却依旧传来阵阵锥心蚀骨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末梢的抽搐。
他强忍煎熬,用仅存的右手抖嗦着从怀中掏出几枚流转着氤氲霞光的顶级疗伤丹药,囫囵咽下。
丹药入喉,化作一股精纯灼热的暖流,勉强压下了伤口处翻腾的魔气,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头的冰冷寒意。
仅仅……仅仅是一击。
视野的尽头,那杆银色长枪,便如一道撕裂天幕的裁决之光,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瞬间贯至眼前。
那枪身蕴含的至刚至阳之力,霸道绝伦,他倾尽魔力构筑的护身罡气如同薄纸般被洞穿。
枪身裹挟的恐怖雷霆在伤口处轰然炸开,不仅瞬间焚灭了臂骨筋肉,那至阳法则更如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他的本源魔气。
太可怕了。
那沛然莫御的力量,绝非寻常渡劫修士所能拥有。
她……真的是渡劫吗?
那驾驭至刚至阳、裁决万物的煌煌雷系法则,其精纯与霸道。
简直像是……像是从上古洪荒走出的禁忌存在,隐世万载的绝世大能。
自他千年前登临渡劫之境,统御七星魔城以来,何曾受过如此屈辱,如此重创?
纵横睥睨的岁月里,留下的皆是敌人的哀嚎与臣服的烙印。
今日这断臂求生之耻,宛如毒蛇噬心。
冰冷的魔气在断臂处汹涌汇聚,如墨汁滴入清水般迅速凝结、延展。筋肉、骨骼、皮肤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疯狂生长、重塑。
片刻之后,一条苍白如蜡、毫无血色的崭新手臂便接续在了肩头。
他缓缓抬起这只陌生的手,五指开合间,冰凉而僵硬,魔力的流转尚带着几分生涩与滞碍。
他死死盯着这只新生的手,瞳孔深处翻涌着劫后余悸与刻骨铭心的惊惧。
就是这只手臂的位置,被那杆银枪……
一念及那撕裂空间的银芒和钻心蚀骨的断臂之痛,他新生的手臂竟不自觉地微微痉挛。
这一次,是侥幸。
下一次……
下一次若再遭遇那位存在,若再面对那破空而来的裁决之枪,他还能有断臂逃生的机会吗?
那杆枪,那毁灭的雷光,下一次,定会将他连同这王座,一同穿透、化为齑粉。
“来人!”嘶哑而威严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在空旷的大殿中激起冰冷的回响。
“是,陛下!”阴影中,一个魔侍的身影无声地跪伏在地。
“速去……打探梵天城的一切动向!一丝一毫,都不可遗漏!”
“是。”
…
三天后,风尘仆仆的魔侍悄然回归王座之下,带来的消息宛如一道撕裂魔界暗夜的惊雷。
“启禀陛下,”魔侍的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更压抑着难以言喻的惊悸,“梵天城…易主了!新城主乃人族渡劫期大能!”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仿佛仍能嗅到那弥漫在梵天城上空的肃杀之气:“此女手段酷烈至极,凡胆敢违逆其新律法者,无论身份高低,皆被其以碎尸万段…形神俱灭!”
那“灭”字出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新律法…”魔侍深吸一口气,清晰吐出那足以颠覆魔界根基的内容,“其一,废除所有混血种之奴籍,自此与纯血魔族地位等同;其二,梵天城上下魔族,须…须献出九成家资,充作赔偿!”
殿内死寂,唯有魔侍的回音在空旷中萦绕。
高踞王座,原本姿态慵懒的七星魔王,指节轻轻敲击着冰冷的扶手。
待魔侍语毕,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新城主…可是…白发?”
魔侍将头垂得更低:“回陛下,并非白发,乃一黑发女修。她…她座下尚有一名元婴修为弟子,年仅…年仅四岁!”
“四岁?”七星魔王敲击扶手的动作骤然停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
他身体猛地前倾,王座发出细微的呻吟,那双深不见底的魔瞳中,第一次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惊涛骇浪:“四岁…元婴???”
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
“千真万确,陛下!”魔侍感受到那如渊如狱的威压,声音越发恭敬,“且就在三日前,此子…此子曾于众目睽睽之下,以元婴之身,悍然越级…斩杀化神期魔修,数十之众!”
“越级…斩杀数十化神??!!”七星魔王霍然起身,伟岸的身躯在王座前投下巨大的阴影。
纵是历经几千载沧桑,踏过尸山血海的渡劫强者,此刻心神亦为之剧震。
他脑海中闪过自己当年苦修百年方窥元婴门径的艰辛,而那“越级战化神”的壮举,更是闻所未闻的禁忌威能,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是,陛下。”魔侍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属下曾远远窥得那孩童一面。他生得…极其不凡,一双异色眼瞳妖异夺目,额前隐有莹润如玉的小小白角。周身所用,无一不是稀世珍品,流光溢彩的极品法袍,灵韵逼人的极品灵刀…”
七星魔王缓缓坐回王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低沉的自语在殿内回荡:“驾驭雷霆,执掌杀伐…一城双渡劫…人族…好!好得很!”
他眼中最后一丝疑虑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断。
“传本王谕令!”他声音陡然拔高,威严如狱,响彻大殿。
一枚铭刻着七颗狰狞魔星、缠绕着幽暗魔气的玄铁令牌从他袖中飞出,稳稳悬停在魔侍面前。
“即刻召开圆桌会议!急召其余十八位魔王,速至七星魔宫议事!魔界…要变天了!”
魔侍双手高举,虔诚地接住那枚代表着无上权柄的令牌,深深弯腰,行下最郑重的魔族大礼,声音肃穆而坚定:
“谨遵陛下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