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的日子过了十来天,靠山屯彻底变成了一座被白色包裹的孤岛。每天最主要的活计,就是清理屋檐下和门口的积雪,防止被彻底埋住。柴火消耗得飞快,尽管赵家准备充足,看着那日渐减少的柴火垛,王淑芬还是忍不住念叨:“这柴火下去得也太快了,照这么烧,开春前怕是不够啊。”
赵卫国听着,心里也在琢磨。传统的灶坑连着火炕,取暖效率确实不高。大部分热量都随着烟气从烟囱跑掉了,真正能被火炕吸收、传到屋里的有限。而且为了保持炕热,就得不停地添柴,人受累,柴火也费。他重生前虽然不是什么工程师,但信息爆炸的时代,各种生活小技巧、简易改造的视频没少看。他隐约记得有种取暖炉,结构更合理,能更好地利用燃料,热效率更高,还能更方便地连接火炕。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种子落了地,开始生根发芽。他琢磨着,能不能根据现有的条件,设计一个改良版的取暖炉?不用什么高科技,就用砖、土、铁这些常见的材料,关键是结构上的优化。
这天下午,王猛和铁柱照例过来猫着,三人围着火盆,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赵卫国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找来一个旧本子——那是他之前记山货收购账目的,又翻出一支快秃噜皮的铅笔,趴在炕桌上写写画画。
“卫国,又捣鼓啥呢?算账啊?”王猛探过头来看。
“不算账,”赵卫国头也没抬,用铅笔在本子上勾勒着,“画个图,琢磨点东西。”
纸上渐渐出现了一个大致的长方体结构,旁边标注着尺寸。赵卫国画的不是现在这种直接在灶坑里烧火的样式,而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可以放在外屋地中央的炉子。炉体他打算用红砖和黄泥砌,内部结构是关键。
他回想起来,高效取暖炉似乎有个共同点——让烟气在炉子里多拐几个弯,充分换热,而不是直接排走。他在炉体内部画上了几道隔板,设想让烟气先向上,再折返向下,最后才通往烟道。这样,高温烟气在炉膛里停留的时间更长,能把更多的热量传递给炉壁和与之连接的炕洞。
“你这画的是个啥?四方盒子?”铁柱也凑过来,看得一头雾水。
“取暖炉。”赵卫国简单地解释,“你看,柴火从这里添进去,火在这下面烧。”他指着图纸下方的炉门和炉箅子位置,“烟气呢,不直接往上跑,先被这个挡板逼着往上走,到了顶,再从这个口子折下来,从底下这个口子出去,进炕洞。”
王猛挠挠头:“绕这么一大圈?那不把烟憋灭了啊?”
“不会,”赵卫国肯定地说,“只要烟道通畅,抽力够,烟只会走得更慢,把热更多地留下来。这叫……增加换热路径。”他差点说出“热交换效率”这种专业词,赶紧刹住,换了个更朴素的表述。
接着,他又在炉子侧面偏上的位置,画了一个圆形的口,旁边标注“热水罐接口”。“这里可以放个铁罐子,或者焊个水箱,炉子烧着,顺便就能把水加热了,洗脸、喝热水都方便,不用总烧大锅。”这个设计在后来很常见,但在八十年代初的靠山屯,绝对是个新鲜玩意儿。
他还考虑到封火的问题。现在的灶坑,晚上封火麻烦,封不好容易灭,或者倒烟。他在图纸上炉门下方,设计了一个可以调节进风量的小插板。“晚上用的时候,把柴火添足,把这个风门关小,让火慢慢着,能保一夜炕都是温乎的,还省柴。”
画着画着,赵卫国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甚至开始计算大概需要多少块砖,多少黄泥,炉箅子用多粗的铁条,烟道接口怎么和现有的火炕连接最顺当、不漏烟。这些细节,他一边想一边在纸上标注,虽然画得歪歪扭扭,但尺寸、结构都力求清晰。
王猛和铁柱看着赵卫国笔下那逐渐成型的、带着各种标注和说明的图纸,眼神从最初的迷惑慢慢变成了惊奇。
“行啊卫国!你这脑子是咋长的?连这玩意都能琢磨出来?”王猛拍着大腿,一脸佩服,“这要是真成了,那不是又省柴火又暖和?”
铁柱也憨憨地点头:“嗯,看着是比咱现在的灶坑强。”
赵卫国放下铅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看着自己的“设计图”,心里也挺有成就感。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初步构想,真正做起来肯定还会遇到各种问题,需要调整。但这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
“光画出来不行,得能做出来。”赵卫国说,“等雪小点,路好走些,我去公社看看能不能弄到合适的炉箅子铁条。砖和泥咱这儿有。”
他把图纸小心地撕下来,折叠好,揣进怀里。这个小小的纸片,承载着他改善这个冬天、乃至以后无数个冬天生活质量的希望。利用重生带来的那一点点超越时代的见识,结合当下的实际条件,去创造更舒适的生活,这感觉让他着迷。
屋外,寒风依旧呼啸,卷起雪沫子扑打在窗户纸上。但赵卫国心里却热乎乎的,充满了干劲儿。改良取暖炉,这只是他利用“先知”改变生活的一个开始。他看了一眼趴在炕梢打盹的黑豹,又看了看窗外白茫茫的世界,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冬天,除了猫着,或许还能干点更有意义的事情。而胸口那块贴身佩戴、散发着温润气息的古玉,似乎也随着他的心跳,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支持。他知道,路要一步一步走,事情要一件一件做。这取暖炉,就是他接下来要攻克的第一个“技术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