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九五五一年,深秋。
寒风吹过“铁岩堡”焦黑破损的城垛,卷起地上混着暗红色泽的尘土,发出呜咽般的声音。这座城,连同南方百里外的“最后的绿洲”,如同巨浪冲刷后仅存的两块顽石,依然倔强地矗立在原野之上。它们代表着一种不屈,但也象征着持续了整整两百零三年,至今仍未看到尽头的——叛乱战争。
战争的起始,要追溯到遥远得几乎成为传说的9397年6月11日。那时,原初魔女与科特·碎颅-真神掀起的叛旗,如同燎原之火,试图焚尽旧有的秩序。如今,两个多世纪过去了,最初的烈火早已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僵持、吞噬一切的泥沼。战争的宏大叙事,最终凝固成了双方指挥官羊皮纸上那一串串冰冷而残酷的数字。
在攻方的军帐里,数字是这样的:他们依然维持着164个军团的庞大编制,控制着广袤土地上被征服的7座城市。尽管总投入的作战人口,在经过漫长消耗后,似乎维持在一个奇异的267这个数字上,但为了维持这庞大军势和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他们已然付出了3179条生命的代价。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今则只是名册上被划掉的一个墨点,或是战场上的一捧枯骨。
而在守方几乎被遗忘的战报上,数字则透着一股濒死的绝望。曾经拥有的9座城市,已沦陷七座,繁华化作废墟,名字只存在于老人们的叹息中。12个军团的荣耀番号,如今能站在城墙上的,满打满算,只剩下19人。他们拥挤在这最后的2座城池里,依靠着祖辈修建的、如今已是千疮百孔的高墙进行防御。为了将这场注定失败的战争拖延至今,他们流尽了1708人的鲜血。城墙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守城者的悲歌。
总计4887个亡魂。这就是这场持续了两百零三年叛乱战争,至今为止,留给历史的最直接、也最沉重的注脚。它们不仅仅是数字,是报告,更是萦绕在两座孤城上空,无法散去的怨念与悲伤。
铁岩堡内,断壁残垣随处可见。曾经平整的街道,如今布满了碎石和临时挖掘的壕沟。少数几个烟囱冒出稀薄的炊烟,带着一股霉味和草药混合的古怪气息。储存的粮食早已见底,人们依靠着城内仅存的少量土地种植着蔫黄的作物,以及猎杀一切能在阴影中找到的,包括老鼠在内的活物。
年轻的艾尔文靠在面向敌方营地的城垛缺口后,他身上那件原本属于父亲的皮甲显得过于宽大,磨损的边缘诉说着岁月的痕迹。他望着城外,那里是连绵不绝的敌方营火,如同地狱之眼,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将地平线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橘红色。那164个军团的压力,即使隔着这么远,也仿佛实质般压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卢卡老爹,”艾尔文的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尚未被完全磨灭的焦虑,“这该死的战争……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被他称为老爹的老兵卢卡,就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就着昏暗的天光,用一块磨石小心翼翼地打磨着他那柄缺口累累的长剑。他的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狰狞刀疤,那是几十年前一次惨烈守城战的纪念。他的动作缓慢而稳定,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听到艾尔文的话,他头也没抬,只是嗤笑一声,那笑声干涩得像两块石头在摩擦。
“头?”卢卡的声音沙哑,“谁知道呢,孩子。我爷爷的爷爷,就在这座城墙上战斗了。他告诉我父亲,我父亲又告诉我,科特·碎颅想要的不只是我们的土地,他要的是我们跪下来,亲吻他脚下被污染的土地,要我们忘记祖先的信仰,把灵魂献给那位魔女。”他停下磨刀的动作,抬起浑浊的双眼,望向被硝烟熏得灰蒙蒙的天空。
“两百多年了……他们用火烤,用刀砍,用魔法轰。但我们还站着。只要铁岩堡和绿洲还有一个人能拿起武器,还能喘气,这里,”他用剑柄重重顿了顿脚下的城墙,“就他妈不是他们的!”
艾尔文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城内。稀落的灯火,死寂的街道,偶尔传来的伤兵呻吟,无不昭示着资源的枯竭和生命的凋零。“可我们只剩下两座城了……外面,外面还有他们164个军团,像蝗虫一样。我们……我们真的还能守住吗?”他的声音里,那一丝绝望如同初冬的寒气,无法抑制地渗透出来。
“那又如何?”卢卡老爹猛地提高了声音,他站起身,走到那架固定在城墙上的、同样布满伤痕和修补痕迹的重型弩炮旁,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冰冷而沾着暗红污渍的金属构件。
“看看这个老伙计。他们打了两百零三年,死了三千多人,不也没能真正踏进来吗?每一次攻城,我们都让他们用血把墙根浇灌一遍。”他的眼神锐利起来,盯着艾尔文。
“他们在耗,用他们的人命和资源,耗我们的意志和存粮。我们也在耗,耗我们的生命,耗他们的耐心。这场战争,早就不是刀剑的比拼了,孩子。现在是看谁,先耗光最后一点希望,或者……谁先犯错。”
他重新坐回去,继续磨他的剑,语气变得低沉而充满沧桑:“我见过太多像你一样的年轻人了,艾尔文。有的死了,有的变成了我这样的老家伙。记住,当我们开始怀疑‘能不能守住’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输了一半。我们不是在为胜利而战,至少现在不是。我们是在为‘不屈服’而战。为了那些死去的1708个灵魂,我们也得站在这里。”
艾尔文沉默了下去,卢卡老爹的话像沉重的石头投入他心湖,激起涟漪,却无法完全驱散那深不见底的寒意。他望向南方,想象着“最后的绿洲”是否也面临着同样的绝望,同样的坚守。
与此同时,在城外那片望不到边际的攻方大营中心,那座最为庞大、装饰着暗刀战团徽记和原初魔女符文的统帅军帐内,气氛同样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钢铁、尘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魔女赐福的奇异香料混合的味道。巨大的牛油蜡烛在帐内燃烧,火光摇曳,将人影拉长,扭曲地投射在帐壁上。
身披漆黑重甲,肩甲上雕刻着狰狞骷髅的暗刀战团指挥官,戈尔,正烦躁地用一柄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反复戳着面前摊开的巨大军事地图。地图制作精良,山川河流、被占领的7座城市都用醒目的黑色标记标注,唯有地图中心,那两个代表“铁岩堡”和“最后的绿洲”的红点,像两颗顽固的眼痂,死死钉在那里,刺眼无比。
“267的人口!164个军团的庞大编制!”戈尔的声音因为压抑的怒火而有些变形,他猛地用匕首尖端刺穿代表铁岩堡的那个红点,“围着这两座弹丸之城!两百零三年!不是两百零三天!是他妈的两百零三年!”他咆哮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帐内另一端那个安静的身影。
“为了这最后2座城,我们已经填进去了3179条性命!3179!都是忠诚的战士,是魔女陛下的利刃!”他的声音在帐篷里回荡,“可现在呢?里面那些残兵败将,算上能拿动粪叉的农夫,恐怕都凑不出20个能站着的人!告诉我!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还能像块嚼不烂、砸不碎的硬骨头,卡在我们的喉咙里!”
他对面,那位身着深紫色长袍,周身环绕着微弱、令人不安的魔法灵光的文官——魔女派系的监督者,被称为“婚动者”的赫利奥斯,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脸隐藏在袍子的兜帽阴影下,只能看到线条优雅却缺乏血色的下巴。他的声音平静,冰冷,没有丝毫波澜,与戈尔的狂躁形成鲜明对比。
“凭他们无路可退,戈尔指挥官。”赫利奥斯的声音如同滑过冰面的丝绸,“当你身后就是家园最后的壁垒,当你脚下就是亲人最后的埋骨之地,抵抗的意志会超越对死亡的恐惧。
碎颅大人与魔女陛下的意志不容置疑,我们必须拥有这片土地完整的主权,不允许有任何独立的火种残留。”
他纤细苍白的手指虚点了一下地图上的红点:“他们在等待。等待我们因漫长的围困而露出破绽,等待补给线出现一丝疏漏,或者……等待某个他们自己都不相信的、虚无缥缈的外部转机。而我们……”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帐篷,扫过外面连绵数十里的营帐和数万大军,“我们在等待他们流尽最后一滴血,或者耗尽最后一粒粮食。时间,理论上站在我们这边。只要……我们的耐心,比他们那基于绝望的坚持,更长一些。”
“耐心?!”戈尔指挥官像是被这个词刺痛了,他狠狠地将匕首掼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们已经耗了两百零三年!赫利奥斯!我的祖父死在这里,我的父亲也死在这里!现在轮到我了!我甚至怀疑,城墙后面那些家伙,是不是早就变成了一群不需要吃饭、不需要喝水的石头傀儡!或者他们靠着啃食自己人的尸体活了下来!”
赫利奥斯对于这充满恶意的猜测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袍袖下的手指轻轻交叠。
“愤怒无法加速时间的流逝,也无法撼动城墙的根基,指挥官。统计数字显示,他们的食物产量远低于维持最低生存的标准。每一次魔法探测也表明,他们的生命体征信号在持续减弱。崩溃,是必然的结果。我们需要做的,是确保在崩溃时刻到来时,我们的刀刃依旧锋利,我们的军团依旧能发出致命一击。”他不再言语,重新将目光投向地图上那两个顽固的红点,仿佛要将它们看穿。帐内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只剩下戈尔粗重的喘息声和蜡烛燃烧时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两位攻方的核心人物,代表着武力与魔法的力量,此刻却被同样的无力感所笼罩。战争的机器一旦启动,似乎就有了自己的意志,即便是推动它的人,也无法轻易让其停止。
僵持,并不意味着和平。零星的、小规模的冲突,如同溃疮一样,在漫长的围城期中反复发作。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血色残阳将西边的天空染得一片凄厉。一小队攻方的斥候,试图利用夜色降临前的昏暗,靠近铁岩堡的一处排水暗道进行侦察。他们行动敏捷,装备精良,是暗刀战团中的好手。
但他们刚接近城墙阴影,尖锐的哨音就划破了傍晚的寂静。城墙上瞬间冒出了几个身影。没有震天的呐喊,只有冰冷的沉默和致命的效率。
卢卡老爹就在其中。他像一尊凝固的石像,直到敌军进入弩箭的最佳射程,才猛地挥下手臂。几支粗重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激射而出,瞬间将两名斥候钉死在地上。艾尔文也在旁边,他紧张地握着弓,瞄准,放箭。他的箭术还显稚嫩,箭矢擦着一名敌人的肩膀飞过,没能造成致命伤,但也足够让对方狼狈地翻滚躲避。
“稳住!瞄准了再射!”卢卡低吼着,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别浪费箭!”
城墙下的斥候小队试图反击,几支羽箭嗖嗖地射上城头,钉在墙垛上,徒劳地颤抖着。很快,更多的守军被惊动,石块和滚油从城头倾泻而下。攻方的斥候见偷袭无望,在丢下三具尸体后,迅速撤退,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中。
战斗短暂而激烈。守军无人死亡,只有两人受了轻伤。这无疑是一次小小的胜利。但没有人欢呼。士兵们默默地检查武器,回收还能使用的箭矢,将同袍的伤员搀扶下去。城下的尸体很快会被攻方派人趁夜拖回,这几乎成了双方默认的规则。
艾尔文看着被拖走的尸体,胃里一阵翻腾。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参与杀戮,尽管他并未亲手杀死任何人。那飞溅的鲜血,临死前的惨叫,都深深地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扶着冰冷的墙垛,大口喘息着。
卢卡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皮质的水袋。“喝一口。”里面是兑了水的劣质酒,味道辛辣。艾尔文灌了一口,被呛得咳嗽起来,但那股暖流确实让他颤抖的手平稳了一些。
“习惯就好。”卢卡的声音很平淡,“或者,永远不要习惯。不习惯是好事,说明你还活着,还是个‘人’。”
他看着城外正在被拖走的尸体,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麻木:“他们也只是执行命令的士兵。和我们一样。也许家里也有等着他们回去的父母妻儿。但在这里,他们就是必须杀死的敌人。这就是战争,孩子。没有荣耀,只有活着,或者死去。”
这场微不足道的冲突,如同在巨大的战争湖面上投下的一颗小石子,涟漪迅速消散,湖面很快恢复了死寂。但它提醒着双方,和平从未降临,死亡随时可能攫取任何人的生命。
围城的生活,是极度枯燥与极度紧张的交织。在漫长的、没有战斗的日子里,幸存者们依靠着记忆和微弱的希望维系着。
夜晚,在铁岩堡中心广场燃起的微弱篝火旁(燃料极其珍贵,只有在必要时才会点燃),人们会聚集在一起。不是为了欢乐,更像是一种相互取暖的本能。
老人们会讲述战前的时光,讲述那些沦陷的7座城市曾经的繁华。“金穗城” 一望无际的麦浪,“白石港” 桅杆如林的盛景,“歌啸之都” 永不落幕的庆典……这些故事对于像艾尔文这样在围城中出生的年轻人来说,如同天方夜谭,遥远而不真实,却又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我们……真的能夺回那些城市吗?”艾尔文曾经在一次这样的聚会上,忍不住问一位讲述过往的老人。
老人沉默了很久,浑浊的眼睛望着跳动的火苗,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那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希望,在这些故事里是背景,在现实中却是最奢侈的东西。
更多的时候,是技能的传承。如何更有效地利用有限的粮食,如何辨别可食用的野草和有毒的菌类,如何修补破损的武器和铠甲,如何在黑暗中无声地移动和侦查……这些用无数生命换来的经验,被老一代人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年轻人。这不是为了反攻,仅仅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将这坚守的使命,多延续一天。
卢卡老爹就在教艾尔文如何更好地保养那架重型弩炮的棘轮和弓弦。
“这东西,或许下次攻城时,就能救你,或者你身边人的命。”他演示着,动作一丝不苟。艾尔文学得很认真,他知道,这些知识,是比任何金银财宝都更珍贵的遗产,是1708位逝者用生命凝结的教训。
另一座孤岛:“最后的绿洲”
偶尔,会有来自南方“最后的绿洲”的消息,通过极其危险和隐秘的渠道传递过来。信使往往是擅长潜行和伪装的游荡者,每一次成功抵达,都意味着一次生命的冒险。
传来的消息大同小异:他们也还在坚守。情况同样艰难,甚至可能更糟,因为他们需要供养的人口可能稍多一些,面临的压力也同样巨大。但信件的末尾,总会用坚定的笔触写道:“绿洲仍在,信念未熄。”
这简短的消息,对于铁岩堡的守军来说,是莫大的慰藉。它告诉他们,他们并非完全孤独。在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上,还有另一座孤岛,同样在风暴中飘摇,同样没有沉没。这种精神上的联结,是支撑他们坚持下去的又一重要支柱。
而在攻方大营,漫长的围城同样在消磨着士气。
164个军团的庞大数量,意味着海量的后勤补给。尽管控制了7座城市和广袤的土地,但维持这样一支大军长期驻守在外,对任何政权都是沉重的负担。士兵们远离家乡,在枯燥的营地生活中逐渐麻木。
最初的征服热情早已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思乡之情和对未来的迷茫。
低级的军官和士兵们私下里也会议论:
“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儿子出生到现在,我都没见过几面。”
“听说西线又出现了新的麻烦,为什么还要把主力耗在这两座破城上?”
“里面的守军是怪物吗?这样都不投降……”
这些牢骚和疑问,如同暗流在营地中涌动。戈尔指挥官虽然能用严酷的军纪压制,但他自己也深知,军队的锐气正在被时间这把钝刀一点点磨去。
赫利奥斯带来的魔女麾下的“婚动者”们,虽然能用法术和监视手段稳定军心,但也无法根除这种弥漫在空气中的疲惫感。
攻方,这头庞大的战争巨兽,虽然依旧强大,利齿依旧锋利,但它确实已经感到了疲惫。它围着两只宁死不屈的猎物,咆哮了两百零三年,却始终无法完成最后的吞噬。这种挫败感,与守军的绝望,在某种意义上,形成了诡异的共鸣。
纪元滑向九六零零年
时光无情地流淌,不为任何人的悲欢停留。纪元的页码,在无声中悄然翻动,从9551年,一步步滑向9600年。
铁岩堡的城墙,又经历了几十次风霜雨雪的侵蚀,添上了更多修补的痕迹和焦黑的创口。城内的面孔,也换了一些。卢卡老爹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步伐也比以前更加迟缓。
艾尔文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守城士兵,眼神中的稚气被坚韧和一种深沉的忧郁所取代。他见证了更多的死亡,包括他儿时的玩伴。
他不再轻易地问战争何时结束,只是日复一日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如同城墙上一块沉默的砖石。
攻方的大营,似乎也习惯了这种长期的对峙。
大规模的进攻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更频繁的骚扰和小规模渗透。戈尔指挥官依旧会定期向那两个红点发出愤怒的咆哮,但连他自己都感到,那咆哮声中的底气,似乎不如以往那么足了。
赫利奥斯依旧如同幽灵般冷静,但他的魔法探测频率似乎在暗中增加,仿佛也在担忧着什么未知的变数。
两百零三年的战争,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常态,一种扭曲的平衡。双方都在这平衡中痛苦地煎熬着。
当纪元真正踏入9600年的那个清晨,艾尔文站在城墙上,看着远方地平线上初升的太阳。阳光试图穿透笼罩大地的薄雾,却只带来一片朦胧的光晕。城外,攻方的营火在晨曦中逐渐黯淡,但它们的数量,依旧多得让人绝望。
卢卡老爹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和他一起望着远方。
“九六零零年了……”艾尔文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嗯。”卢卡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战争还在继续。那两座孤城,铁岩堡与最后的绿洲,依然如同誓言般矗立着。攻方的军团依旧如同铁桶般包围着它们。战争的终局,胜利的天平将倾向何方,那座吞噬了4887条生命,并仍在持续吞噬的战争漩涡何时才能停止……这一切的答案,依旧被牢牢锁在未来的迷雾之中,无人能够窥见。
只有风,依旧吹过城墙与营垒之间的荒原,带着挥之不去的血腥与悲伤,诉说着这场似乎永无止境的围城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