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病”了。
在苏瑶的“诊断”和“建议”下，摄政王因前番劳顿过度，加之旧伤未愈，又受夜袭惊吓，需要彻底静养，暂不见客，王府也闭门谢客。这既是事实，也是最好的掩护。凌寒确实需要时间恢复，更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来消化与邪灵接触的收获，并思考下一步对策。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卧室内，看似卧床不起，实则大部分心神都沉入体内，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微弱却坚韧的混沌源力，如同溪流冲刷着干涸的河床，一点点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同时尝试理解、掌控那新生的、能够吞噬寂灭死气的特性。
他发现，吞噬而来的那股被“净化”的能量，虽然无法直接提升混沌源力的总量，却能让其变得更加“活跃”和“灵动”，对伤势的修复效果也出奇的好。只是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需要他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差错。
“王爷，宫里有赏赐下来了。”墨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凌寒缓缓睁开眼，收敛了体内流转的气息。“进来。”
墨尘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是曹安亲自送来的，说是陛下听闻王爷‘病重’，特赐下百年老参和宫中秘制丹药，以示慰问。曹安还‘特意’询问了王爷的病情，言语间……似乎想探听虚实。”
凌寒看了一眼那锦盒，嘴角微勾：“萧景禹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收下吧，代本王谢恩。至于病情……就说本王需要长期静养，短期内无法处理政务，请陛下另择贤能，暂代京畿防务之责。”
他这是以退为进，进一步示弱，看看萧景禹会如何反应。
“是。”墨尘应下，随即低声道：“另外，柳依依那边有消息，逃走的青冥刺客确实将消息传回去了。青冥内部似乎因此产生了一些分歧，一部分主张不惜代价强攻王府，夺取‘圣躯’，另一部分则认为风险太大，建议暂缓，先寻找其他‘钥匙’碎片或备用方案。”
“分歧？”凌寒若有所思，“看来青冥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这对我们有利。让他们争去吧，我们正好趁此机会喘息。”
他顿了顿，问道：“余公公那边怎么样？”
“火势被及时控制，他受了些惊吓，但无大碍。苏姑娘重新加固了关押他的阵法。”
“看好他，他还有大用。”凌寒叮嘱道。这个知道不少青冥内情的老太监，是他手里一张重要的牌。
墨尘离开后，凌寒重新闭上眼，但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那邪灵碎片化的信息——“钥匙……归于寂灭……”
“钥匙……到底指的是什么？仅仅是萧景琰这个‘容器’，还是另有所指？”他喃喃自语。赤阳子提到的“承载寂灭本源之魂”是关键，但这个“魂”似乎并不完整？或者说，开启寂灭之门，需要不止一个条件？
他感觉自已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眼前迷雾重重。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凌寒正在尝试将一丝混沌源力模拟成寂灭死气的波动，进行更精细的操控练习时，卧房的窗户无声无息地开了一道缝隙，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纤细黑影，如同羽毛般飘了进来，落地无声。
凌寒猛地警觉，混沌源力瞬间收敛，目光锐利地看向那道黑影。能在墨尘和赤阳子等人的警戒下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卧室，来者绝非寻常！
然而，预料中的攻击并未到来。那道黑影在距离床榻数步远的地方停下，缓缓摘下了遮面的黑巾，露出一张妩媚与清冷交织的绝美脸庞，尤其是那双眼睛，眼波流转间，仿佛能勾魂夺魄。
是柳依依！
“王爷恕罪，属下不得已，只能以此种方式前来禀报。”柳依依微微躬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丝急促。
“发生了何事？”凌寒心中一动，能让柳依依如此冒险亲自前来，必然是极其重要的消息。
“两件事。”柳依依语速加快，“第一，我们潜伏在北莽的暗桩拼死传回消息，北莽王庭近日有异动，大批巫师和精锐斥候秘密南下，行踪诡秘，其目标……很可能直指京城！时间，就在近期！”
北莽巫师南下？凌寒眼神一凛。北莽与青冥勾结已基本证实，此时派巫师精锐南下，意欲何为？协助青冥？还是另有图谋？
“第二件事，”柳依依的神色更加凝重，“属下根据王爷之前的吩咐，重点监控与那几种阴寒药材相关的线索，发现除了黑市和金沙帮残党外，京城还有一处地方，近期也在秘密收集类似药材，而且数量更大，更隐蔽。”
“何处？”
“教坊司！”柳依依吐出三个字。
教坊司？凌寒愣住了。那是朝廷管辖官妓乐户的机构，怎么会和阴寒药材扯上关系？
“确切地说，是教坊司名下，专门为一些有特殊癖好的达官贵人提供服务的‘暗香阁’。”柳依依解释道，“暗香阁表面是风月场所，实则背景复杂，与许多权贵都有牵连。我们的人发现，暗香阁近半个月来，通过不同渠道，秘密购入了大量‘迷魂草’、‘幻心花’以及……少量‘蚀骨粉’的前体药材。这些药材，或多或少都带有致幻、迷魂或阴寒的属性。”
迷魂草？幻心花？蚀骨粉？这些可不是用来助兴的东西，更像是用来配制高级迷药、毒药，甚至……某些邪门术法所需的材料！
“暗香阁是谁在背后主事？”凌寒沉声问道。
“明面上的主事是一个叫‘月娘’的老鸨，但真正的背景很深，我们暂时还没完全查清，似乎……与宫中某些贵人有关。”柳依依语气不确定。
宫中贵人？凌寒的眉头紧紧皱起。事情越来越复杂了。教坊司，宫中贵人，阴寒药材……这背后又藏着什么阴谋？是针对他？还是青冥的又一处暗桩？或者……与那“钥匙”有关？
“继续查！一定要挖出暗香阁的底细！但要加倍小心，那里水太深。”凌寒下令。
“是！”柳依依点头，随即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再次融入阴影，从窗户悄然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卧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但凌寒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北莽异动，教坊司暗流，青冥蛰伏，皇帝猜忌……各方势力如同交织的蛛网，将他和北椋王府牢牢困在中央。而最大的威胁，还是那个藏在密室深处、如同定时炸弹般的邪灵。
他感觉自己仿佛在走钢丝，下方是万丈深渊，周围是虎视眈眈的群狼。
“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必须找到破局的关键……”凌寒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那缓慢恢复的力量，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重新闭上眼，不再去模拟寂灭死气，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对混沌源力本身的感悟之中。他有一种预感，想要真正掌控那种吞噬之力，并应对接下来的风暴，关键还在于对混沌本源的理解。
时间，在寂静的修炼中一点点流逝。窗外，月色清冷，将卧室的地板染上一层银霜。
不知过了多久，当凌寒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微亮。他虽然没有明显的实力提升，但眼神却更加深邃、通透，对体内那丝混沌源力的感应，也似乎更加清晰了一分。
就在这时，卧室外传来了墨尘略带急促的敲门声。
“王爷，宫里又来人了！这次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宫女，带着懿旨，说是太后听闻王爷病重，心中挂念，特召王爷即刻入宫，太后要亲自探望！”
太后？！
凌寒的心猛地一沉。
萧景禹的生母，当朝太后！这位深居简出、几乎从不插手朝政的太后，为何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突然要召见他这个“病重”的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