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无才便是德!
之前,王夫人一直按字面的意思来理解。
王家也一直这样教育子女。
可是王夫人因为不识字,在来往交际的时候,吃足了苦头。
大家行酒令,说诗词,她一句不会,一句不懂。
前几天,老爷问宝玉功课,就说到了这一句,宝玉回‘女子可以无才,但能明辨是非,就是一种难得的美德!’
王夫人当时惊呆了。
因为老爷也夸奖了宝玉,说他解得好。
他夸宝玉的时候,还给了她一个不知道是怜悯,还是嫌弃的眼神。
王夫人没法忘自己当时的心情。
但今天……
她只能用自己不认识字来圆过去。
她不认识字,拿错了生辰八字不行吗?
只要老太太顾着点宫里的娘娘,顾着点宝玉,就得帮她,就能按着尤氏认了这个说法。
至于马道婆……
她傻了才会给自己身上多添一项罪名。
就算记有账本,不能是她给宝玉求平安的吗?
王夫人很屈辱的道:“老太太,您知道的,媳妇不认识字,这东西怎么可能是我给的?”
“……”
“……”
屋子里一时有些沉默。
贾母看她的样子,别提多糟心了。
不识字,就可以装着给错了,不认账?
尤氏的八字,只有他们这些做长辈的知道。
而且又怎么可能那么巧?
“是与不是,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
贾母心中叹息不已,“以后,你就长居小佛堂吧,家里的事不必再管了。”
这管家权只能还给大房了。
虽然她一心一意,想让王氏替二房多攒点,可谁让她这么蠢呢?
连凤丫头的孩子都动,再不管……
贾母也没忘侄子贾敬那天说的话。
他说王子腾可能还会往上走一走,到时候,王氏仗着她哥哥,又有娘娘和宝玉,只怕她在这个家,都没有说话的余地了。
“老太太~~”
王夫人哪里愿意,扯着贾母的衣袍,“您不能这样啊,您这样,可让娘娘如何做人啊?”
但凡传出一点风声,她的元春就完了。
而且元春如今的身分不同,也会波及到贾家。
“老太太,就算媳妇有错,看在老爷和孩子们的面上……”
“没有他们,你已经回了王家。”
贾母居高临下,“我贾家要不起你这样的媳妇。”
好在尤氏也是贾家的媳妇,发现不对马上就来找她了。
“不想连累娘娘,你就不要再叫,也不要再闹。”
她可以包容一些,可是尤氏愿意吗?
虽然珍儿不在了,可是蓉哥儿还没娶媳妇,尤氏就还是宗妇,就有权利管这些。
贾母也好烦。
宝玉衔玉而生,天生的不同凡响,原以为这是好事,却没想……
贾母心中后怕不已。
但这事,她还不能马上发作出来。
要不然,真会毁了这孩子。
“好生起来,称个病,病好就进小佛堂吧!”
这事,她会另外跟二儿子说的。
贾母也想知道,马道婆那里怎么样了。
她那里若是闹的很大,那就没有以后了。
“芳丫头,如此处置,你觉如何?”
“……都听老祖宗的。”
尤本芳看了王夫人一眼,起身道:“此间事了,孙媳告退!”
她在这里,老太太顾着王夫人的颜面,反而不好发挥。
“邢氏,替老婆子送送!”
贾母对只会看戏的大儿媳妇很不满,干脆也把她支走。
此时,这老太太还很庆幸,自己的身体还好,要不然,真要被这两个儿媳妇给活活气死。
“……是!”
邢夫人好可惜,不能看到婆婆给王氏一巴掌了。
房门打开又关上时,李纨和王熙凤忙迎上。
给邢夫人行了一礼后,几乎同时向尤本芳开口,“大嫂!”
“大嫂~”
两个人这一会,别提多乖巧了,好像她们真是特别特别听话的好弟媳。
“我这边暂时没事了。”
尤本芳给了她们一个安心的表情,“婶娘和弟妹们也不用送了,我这就回了。”
“要送要送!”
邢夫人知道,回去她也进不了屋,“婶娘知道,你受委屈了。”
老太太怎么只说罚王氏,没说给侄媳妇补偿呢?
邢夫人感觉管家权回了大房以后,她得帮着争取点。
“好孩子,回头我帮你说你二婶。”
邢夫人特别热情,“今儿这事,其实也该跟我们老爷禀一声的。”
要不是怕后续的热闹看不到,她都想赶紧回去跟老爷说一声。
“回头老太太应该会叫赦叔和政叔。”
尤本芳朝她笑笑,“婶子不用急,该知道的时候,都会知道。”
“诶诶~”
邢夫人放心了,看着她上了滑杆,被一群婆子拥簇着抬走,这才回转。
果然,那边的门还关着。
“走,我们喝茶去。”
茶房里还有好些点心,邢夫人挺喜欢那鹅油卷的。
她们三个人又坐回去了,屋子里,贾母看着哀哀哭泣的王夫人,若不是年纪一大把了,怕抻着自己的骨头和老腰,差点一脚踹过去。
“你是闲疯了吗?用魇魔之法,对付自家人?”
贾母的声音虽低,但王夫人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你自己想死,还想把元春和宝玉带着,把我们这一大家子全都带上?”
“老太太,我没有……”
“还敢狡辩?”
贾母一巴掌拍在身边的小几上,拍的她手掌都疼了,“再不认,老婆子我就亲自去问马道婆。”
“呜呜~~~呜呜呜~~~~~”
王夫人不敢狡辩了,拿帕子捂着脸痛哭不已。
她哪知道马道婆居然会被抓?
“老太太,您救救我,救救元春,救救宝玉啊!”
“……你还敢跟我提宝玉?”
贾母气得胸口疼,“宝玉的那块玉……,以后就是你买通稳婆,特别炮制出来争宠的玩意儿。”
什么?
王夫人呆呆的看着她,感觉就跟做梦似的。
好好的玉,怎么就成了争宠的玩意儿?
虽然她确实一直在老太太这里,用老爷、儿女跟大房争,但……
“衔玉而生,天生异像,在皇家是好事,在我们这样的人家……”
贾母看着王夫人,低低的声音都略有些发颤,“不想宝玉死,不想我们一家子都跟着,这事就是你买通稳婆,自己炮制出来的。”
“……是!”
王夫人一下子大哭起来。
珠儿没了,她一辈子的指望都在宝玉身上。
“行了,赶紧回去称病吧!”
贾母觉得自己也该看大夫,她心慌气短,“府中的对牌全交出来给凤丫头。”
好在抄家又得了不少银钱。
以后二儿和宝玉这边,还有她的私房贴补。
“不要再让老婆子说第二遍,那样你会更难看。”
王夫人:“……”
她的眼泪是真的在扑簌簌的掉。
心好像都被挖了般。
如果时间能回流,她一定拉住昨天的自己,就算还让马道婆干,也必定跟她说好,摘干净自己。
“鸳鸯!”
贾母不管她,扬声喊鸳鸯,“让人送二太太回去。”
“是!”
大门打开,丫环婆子们鱼贯进入。
王夫人在李纨和玉坠儿的搀扶下,麻木的起身。
“我这胸口有些不舒服,让琏儿请个太医来。”
贾母难受的很,她还需要贾琏去打听马道婆的事。
此时,涂了药,可是还好疼好疼的马道婆又连转了两个医馆试药。
但这在普通人眼中,只算平常的火泡子,真的一跳一跳的,疼的她眼前发黑。
马道婆怀疑,第二次试的时候,也成了一点点,所以,又反噬到她手上了。
这时候,普通的药,大概已经不管用了,她得回去喝符水去。
只是……
“那就是马道婆!”
几个带刀的顺天府衙役远远看到她的时候,就急奔过来。
马道婆还真没在乎过几个顺天府的小衙役。
她连王爷王妃都见过,人家都跟她客客气气的,几个小衙役算个啥?
“做什么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一来她的胳膊就被扭住了。
可能又碰到了火泡,疼的她都有些哆嗦,“知道我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们。”
她自觉随便说出哪个诰命,都能把顺天府尹压住。
“呦?吓死我们?”
领头的衙役扯了她腰间的巾子,不顾她的挣扎,生生的塞进她嘴巴,“马道婆,你的事犯了,谁也吓不着了。”
什么?
她犯了什么事?
马道婆剧烈挣扎,嘴巴‘呜呜呜’的。
但看到那样的草人和纸人后,衙役们哪里还会听她说话?
他们不敢扭她太狠,也不敢动手打她,但是,她的嘴巴,也必须封着。
不封,万一用什么邪魔外道咒他们怎么办?
“老实一点,好生进堂受审吧!”
“呜呜~呜呜呜呜~~~~”
马道婆急了,不停的摇头。
她没算到自己有这样的劫啊!
难不成反噬已经严重到这样的程度?
没人听她说话,她屋子里的一切,此时,正一箱箱的往顺天府的大堂抬。
蓉哥儿全程参与。
只是没想到,这婆子居然比净虚还会捞钱。
光银票就抄出了十七万两,她屋子里的银子,全加一起也有好几千。
“杜大人,你我各具一本,上奏皇上吧!”
“自然自然!”
杜明理这一会看蓉哥儿的目光,别提多慈爱了。
啊啊啊,这孩子可是白送了他好大一笔功劳啊,就说今天一早怎么就有喜鹊叫嘛!
老天爷,他终于可以离开这顺天府了吧?
都说前生作恶,今生县令,恶贯满盈,县令附郭。
顺天府尹的官,虽然都比县令啥啥的大很多,可这里是京城啊!
谁都不能得罪,干什么都得陪着笑脸。
就这,哪个月,他还都要挨上几顿骂。
日子太难过了。
杜大人现在只想远离京城,到一个没有权贵的地方,能当一回真正的‘老爷’。
“我这里正好有多余的折子,要不,我们就在这儿写?”
“如此就麻烦杜大人了。”
蓉哥儿很谦逊的拱手。
拿住马道婆,这于他也是大功一件呢。
当然,为了他自己家的安全,他也特意看了马道婆的账本。
可能是昨儿才拿的银子,这老婆子还没记上有关贾家的任何东西。
两个人很快写好折子,又没管被押过来的马道婆,就一起进宫求见皇上了。
毕竟有那么多银子呢。
这都是要收归国库的。
此时太上皇和皇帝正要下朝,突然听闻他们发了一笔小财,如何不见?
魇魔之法又正是太上皇的禁忌,龙禁卫出动,很快又带回了一小箱的草人纸人,满朝文武,看那头戴脑箍,胸穿钉子的小东西,全都禀住了呼吸。
太吓人了。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有些东西,该当敬畏,你还当敬畏。
大家再看贾蓉这个小少年的时候,都不由在心里赞了声勇。
“好个妖人!”
太上皇年纪大了,正是怕这些的时候,他正要责令顺天府尹杜明理细细查来,又一龙禁卫快速进殿,“太上皇,皇上,那妖人看到自己的东西,全在顺天府,厉声惨嚎,右手手掌原是火泡的地方,尽数破开,满手血污,几下挣扎过后,大叫几声,气绝身亡了。”
什么?
太上皇心下大跳。
“赐……火刑,镇于白马寺!”
这样的妖人,说死就真的死了吗?
还是一把火烧了,镇到白马寺放心些。
于是,尤本芳当天就听说,马道婆在顺天府的大堂上气绝身亡后,还又被烧成了灰,送到白马寺镇着了。
至于抄出的那些银子,太上皇干脆连国库都没让进,直接就命人送到开年几处报灾的县府。
“母亲~”
蓉哥儿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不少赏赐,“这玉带您也帮儿子收着。”
太上皇特别赏了他一条玉带,以示褒奖,“那些绸缎、金银锞子,也都归您。”
“……都是太上皇赏的?”
尤本芳面上微变。
“皇上还赏了儿子一套今年新制的新书,两套官窑瓷器。”
蓉哥儿笑呵呵的。
这些东西,他们府中自然是不缺的。
他也没觉得有说的必要。
“是嘛?”
尤本芳倒是放心了些。
她就怕太上皇有赏,皇上明知道这事,却全程没表示。
“你这孩子怎么还说一半留一半呢?赶紧到祠堂,焚香禀告祖宗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