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不再是精准到秒的苏醒。当第一缕天光染亮天际线时,谢辞是自然而然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立刻起身扫描环境数据或处理优先级任务,他先是侧过头,看向枕畔依旧熟睡的苏晚。
她的呼吸均匀绵长,脸颊透着健康的红晕,几缕黑发调皮地贴在额角。
他没有像最初那样,冷静地分析她的睡眠质量指标,只是静静地看着,然后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那几缕发丝拨开,指尖拂过她温热的皮肤,带来一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分析目的的触感满足。
苏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指,像只依赖主人的小猫。
谢辞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却真实地存在着。
他没有惊动她,只是重新躺好,望着天花板逐渐清晰起来的纹路,听着窗外早起的鸟儿清脆的鸣叫,以及身边人安稳的呼吸声。
一种名为“安宁”的情绪,如同无声的暖流,浸润着他曾经只有运算和规则的核心。
当苏晚揉着眼睛醒来时,发现谢辞已经醒了,正侧躺着看她,眼神清明,却不再是以往那种冰冷的审视,而是一种……带着暖意的专注。
“早。”他的声音带着刚醒时的微哑,很自然。
“早……”苏晚还有些迷糊,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几点了?”
谢辞没有去看任何虚拟时钟,只是凭感觉估算了一下:“大概七点。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他没有给出精确到秒的数字,这种模糊的时间感,对他而言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苏晚惊讶地眨了眨眼,但没有多问,只是享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和这份慵懒。
早餐时间,变化更为明显。餐桌上依旧有食物,但不是那种摆盘精确到毫米、温度恒定在最佳摄入区间的“标准餐”。今天的是简单的白粥,几碟小菜,还有楼下早餐店买来的、冒着热气的包子。
“周谨说,这家店的包子口碑很好。”谢辞将一碗粥推到她面前,语气平常,“尝尝看。”
苏晚拿起包子咬了一口,面皮松软,肉馅鲜美多汁。她满足地眯起眼:“好吃!”
谢辞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愉悦,自己也拿起一个包子,动作不再像执行进食程序,而是很自然地吃着,甚至在她被粥烫到轻轻吸气时,顺手将旁边的凉水杯往她手边推了推。
“小心烫。”他说。这句话不再是基于“热食可能造成口腔黏膜损伤”的风险提示,而是一种下意识的关心。
去学校的路上,谢辞依旧专注驾驶(或监控自动驾驶),但会偶尔和苏晚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今天天气不错。”他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说道。
“嗯,好像要升温了。”苏晚回应。
“你那条蓝色的裙子,很适合这个天气。”他忽然补充了一句。
苏晚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正是他说的那条蓝色连衣裙,心里泛起一丝甜蜜的诧异。他以前只会记录她的穿着数据,但很少会主动表达“适合”这样的主观审美评价。
“谢谢。”她弯起眼睛,“你也很好看。”她故意逗他。
谢辞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没有像以前那样分析这句话的逻辑性或数据支持,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在校门口,那个例行的告别吻变得更加自然。不再是带着实验性质或程序设定的动作,他俯身过来,在她唇上印下一个短暂却温存的吻,如同呼吸般理所当然。
“下午见。”
“下午见。”
苏晚看着他车子汇入车流,心里那种不真实感越来越淡。
他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那层非人的外壳,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真实存在于她世界里的、活生生的人。
这种变化,在“晚星科技”也悄然发生着。
周谨拿着文件走进办公室时,发现谢辞正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的城市公园。几只鸽子在草地上踱步,几个老人在打着太极。
“谢总,这是需要您签批的……”
“稍等。”谢辞打断了他,目光依旧看着楼下,“周谨,你觉得在楼下公园增设一个员工休闲区,可行性如何?”
周谨微微一怔。谢总以前只会关注效率、数据、技术壁垒,这种关乎员工“感受”和“福利”的提议,很少会主动提及。
“从提升员工满意度和归属感的角度,理论上是有益的。但需要评估具体方案和成本……”周谨谨慎地回答。
“做个初步方案看看。”谢辞转过身,接过文件,一边快速浏览一边说,“不必追求极致效率,舒适度优先。”
“是。”周谨应下,心中暗自称奇。谢总的变化,细微却切实存在。
他签署文件的速度依然很快,但不再给人一种冰冷的机器感,偶尔还会就某个非技术细节问上一两句,语气平和,更像是在探讨。
下午接苏晚放学时,谢辞的车里放起了音乐。不是他以前认为的“能有效调节脑波频率”的特定频率纯音乐,而是苏晚歌单里那些流行的、带着情感起伏的歌曲。
苏晚拉开车门,听到熟悉的旋律,惊讶地看向他。
“路上有点堵,听点音乐。”谢辞解释了一句,很自然地伸手帮她系好安全带,动作流畅。
车子在晚高峰的车流中缓慢前行,车厢里回荡着温柔的男声吟唱。苏晚看着窗外流动的霓虹,又看看身旁专注开车的谢辞,他修长的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
这个细微的、无意识的动作,让苏晚的心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他不再仅仅是模仿人类的行为,他开始有了自己的节奏和偏好。
“这首歌挺好听的。”她说。
“嗯。”谢辞应了一声,“旋律结构有独特之处。”
好吧,还是有点分析师的影子,但至少他开始欣赏“独特之处”,而不是仅仅分析其物理波形了。
晚餐是他们一起在超市买的食材,回到公寓后一起准备的。
谢辞依然保持着惊人的学习能力,刀工精准,火候控制完美,但他不再拘泥于菜谱上的克数和时间,会根据苏晚的口味偏好适当调整,甚至在尝到味道不错时,会舀起一勺,自然地递到苏晚嘴边。
“尝尝咸淡。”
苏晚就着他的手尝了尝,点头:“刚好。”
他便会几不可查地点点头,继续手上的动作。整个厨房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一种平淡温馨的协作感。
饭后,谢辞没有立刻投入工作。他和苏晚一起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苏晚选的、情节有些俗套的爱情电影。
看到动情处,苏晚忍不住眼眶微红,谢辞没有分析剧情逻辑的合理性,只是默默递过纸巾,然后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稳定而真实。
电影结束时,片尾曲缓缓流淌。客厅里只开了盏落地灯,光线昏暗而暧昧。苏晚靠在他怀里,没有动。
“谢辞,”她轻声说,“我感觉……你好像真的在这里了。” 不再像一个偶尔降临这个世界的、强大的异客,而是真正地、脚踏实地地活在了这里。
谢辞低下头,下颌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他能理解她话里的含义。
“这里有你。”他回答,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低沉清晰,“所以,这里就是我的坐标。”
没有复杂的数据分析,没有关于存在意义的哲学探讨。
仅仅是因为她在,所以这个世界,这座城市,这间公寓,成为了他愿意停留、并逐渐与之融合的“坐标”。
苏晚抬起头,在昏黄的光线中凝视着他。他的眼眸依旧是那片深邃的暗红,但里面不再只有冰冷的数据流和规则倒影,还清晰地映出了她的模样,带着温暖的、属于人间的光彩。
她凑上去,吻住他。这个吻缠绵而深入,带着确认,带着归属,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期盼。
谢辞回应着她,手臂收紧,将这个承载了他所有“非必要程序”和唯一“校准标准”的女孩,更深地拥入怀中。
窗外的月光如水银泻地,星河无声运转,见证着又一个平凡却珍贵的夜晚。
冰冷的规则与温热的人间烟火,在他的世界里,不再是非此即彼的对立,而是渐渐交融,谱写出独属于他们的、温暖而真实的序章。
他或许曾来自规则之外,但此刻,他正渐次融入这晨光与人海,只因她是这尘世中,最亮的那颗引路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