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宸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松开方旭，掏出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他呼吸微微一滞。
是顾洋。
他的同父同母的弟弟，小时候被留在了国外上学，今年才从英国回来。
他下意识地想按掉，指尖悬在红色的拒接键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几天前，那个同样让他招架不住的混乱夜晚。
顾洋，带着一身与他年龄不符的强势和灼热气息，将他堵在昏暗的楼梯间，眼神执拗得像头小豹子，说出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此刻仿佛还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耳膜。
“哥，你躲我？”电话接通的瞬间，顾洋带着点委屈，又混合着不容置疑的控诉的声音立刻钻了出来，年轻人的嗓音清亮，却带着一种让顾宸心慌的黏稠感，“我打十个电话，你才接一个”
顾宸下意识地侧过身，避开了方旭好奇的目光，声音压得极低，试图维持一贯的冷静“我学校有事，没空接电话”
“学校能有什么事比我还重要？”顾洋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音安静，更衬得他语气里的那点委屈和理直气壮格外清晰，“哥，你是不是又想像上次那样，说完就跑？”
顾宸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楼梯间里那个被弟弟强势圈禁在墙壁与身体之间的画面猛地撞入脑海，带着灼人的温度，他甚至可以回忆起顾洋身上那股清冽又带着点侵略性的须后水味道，与他记忆中那个软糯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男孩截然不同。
“顾洋，我在上课”顾宸的声音刻意压得平稳，带着疏离，试图筑起一道防线，“没事我挂了”
“别挂！”顾洋急声阻止，随即语气又软了下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这招他从小用到大，只是如今用出来，总让顾宸感到一种错位的危险，“哥，我到你学校门口了你出来，或者我进去找你”
“什么？”顾宸心头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向校门口的方向，虽然隔着重重建筑，他什么也看不见，“我说了，我在上课，你听不懂是不是？”顾宸顿了一下，训斥道：“你胡闹什么？赶紧回去！”
“我没胡闹”顾洋的语气认真起来，“我就想见见你，你已经躲我好几天了，哥”最后那声哥叫得又轻又沉，像羽毛搔过心尖，又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力道。
“我没胡闹”顾洋的声音在电流里显得异常清晰，甚至带着点被寒风淬过的清冽，“我就是想见见你，你躲了我好几天了，哥”最后那声哥叫得又轻又沉，穿过听筒，精准地砸在顾宸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
顾宸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
这崽子一定是站在美院校门口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穿着那件看起来就不够保暖的黑色羊绒大衣，围巾可能都没好好系，鼻尖和耳朵冻得通红，一双眼睛却亮得灼人，固执地望着教学楼的方向。
他闭了闭眼，将手机拿远了些，对着一直竖着耳朵旁听的方旭低声道：“我有点事，你先回去”
方旭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但看顾宸脸色实在不好，识趣地没多问，只拍了拍他肩膀，做了个自求多福的口型，裹紧羽绒服转身溜了。
顾宸看着方旭跑远，才重新将手机贴回耳边，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原地站着别动，我现在就出去！”
他收起手机，却没有立刻朝校门口走，反而转身走向与校门相反的方向，绕到了教学楼背后一条少有人经过的小路，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如同他此刻紊乱的心跳，他需要这点时间和冷空气来整理自己见到顾洋时必定会失控的表情。
几分钟后，顾宸才从侧门绕出，远远就看到了那个倚在槐树下的修长身影。
顾洋果然如他所料，穿得单薄，黑色大衣敞着怀，露出里面的灰色毛衣，深色牛仔裤衬得腿型笔直修长，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大衣口袋里，微微仰头看着飘雪的天空，侧脸线条在冬日灰白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清晰利落，带着一种与周遭恬静雪景格格不入的锐气。
顾洋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忽然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缓缓走来的顾宸，他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快步迎了上来，带起一阵微凉的寒风。
“哥！”他走到顾宸面前，站定，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呼出的白气氤氲了两人之间的空气。
离得近了，顾宸更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细小雪珠，以及鼻尖那一点冻出来的红，比自己略高一点的身形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他下意识地想后退，脚跟却像被钉在了雪地里。
“什么事，赶紧说，我还得回去上课呢”顾宸移开视线，不去看那双过于灼热的眼睛，声音冷硬，筑起了层层冰墙。
顾洋仿佛没听见他的冷言冷语，忽然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顾宸的肩头，掸掉那里刚落上的几片雪花，动作自然亲昵，却让顾宸浑身一僵，猛地拍开他的手。
“别跟我动手动脚的！”顾宸低斥，步子明显的向后退了两步。
顾洋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眼神依旧执拗。他收回手，重新插回口袋，声音低了几分，“哥，那天晚上的话，我是认真的，你能不能考虑一下？”
又来了。
“顾洋！”顾宸厉声打断他，胸口起伏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针扎似的疼，“你在说胡话！我们是亲兄弟！你疯了是不是？”
“我没疯！”顾洋上前一步，距离瞬间被拉近，近到顾宸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仓皇的倒影，“我就是喜欢你，哥，不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是男人对男人的喜欢，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等的多辛苦！我回国第一件事就是见你一面，可你…居然开始躲着我…我非常伤心…”
雪花无声地落在了两人的头发和肩头上，寒冷的空气中，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