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给刘宏夸得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袁基在他心中,于政治一道,尤其是今古文一事上,如同他的老师一般。
因此,此时刘宏颇有些邀功的意味,在得到袁基正向的夸奖之后,自然是美滋滋的。
经过此一番操作,朝中局势已经逐渐明晰。
以刘宏为首的势力,有宦官势力作为基底,以及极少数忠于汉室之人直属刘宏。
与此同时,刘宏已经与古文经集团建立了深入的合作关系,甚至刘宏目前算是托举着古文经,尽心尽力地扶持古文经。
数月前,刘宏刚废了今文经《春秋》,属于古文经的春天彻底来临。
因此,在刘宏修建裸泳馆时,各地批判声最响的永远是今文经士族。而古文经士族,即使有不喜此事之人,也只是私下里念叨,从不会在明面上反驳刘宏的决定。
刘宏如同偏心的裁判,拼命护着弱小的一方,因此他被今文经士族骂上大汉热搜榜首,也就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了。
袁基继续夸奖着刘宏,给了刘宏十足的自信,但也没忘记给刘宏敲个警钟。
“陛下就按这个步调来。不过,虽目前看,废除今文《春秋》还算成功,可终归不是完全成功。此事如同还在加热的油锅,虽已经沸腾,但锅却还没炸开。”
“此前,大汉在打一场灭族之仗,无人敢炸。但此后,仗打完了,这件事怕是要成为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大汉官场的焦点了。陛下可要时刻注意此事之后的发展。”
袁基说完这话后,刘宏深深点头。
虽然每次做决定之前,刘宏总是个激进派,但只要做好决定,并开始着手推进各项事宜,刘宏的做法都还是比较稳的。
不过,说到此处,刘宏倒是有点担心袁基的处境。
“士纪,如今你征鲜卑大胜,此后今文经定会裹挟你入局。你该如何做啊?”
语气里透露着担忧,目光里也是担忧的神色。
毕竟此事涉及立场,不是个简单的事。
无论袁基偏向哪一边,都不是好事,而此刻若想彻底中立,又是一件很难的事。
这事一旦做不好,倒是不会破坏袁基的声望,可终归也是个坏事。
例如,今文经被削弱,可能会损害“袁氏门生故吏”的利益,从而破坏袁氏在袁氏门生故吏群体里的领袖形象。
刘宏确实是担忧袁基的处境。
可袁基知晓,这同时也是刘宏的试探。
试探他会不会违背之前的心意,去重新帮助今文经。
这种情况的可能性自然很小,但刘宏不可不试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刘宏如今已经往“今古文之争”一事上,投入过多,沉没成本太大。
此时,他不允许有丝毫意外和差错来临,破坏他和袁基之前的布局,即使造成意外之人是提出此事的袁基也不行。
皆是玩弄政治之人,谈论政治时,自然不能全是感情。
袁基知晓刘宏深意,遂出言安抚刘宏之心,亦是道明自己接下来的安排:
“陛下,基在朝中怕是待不到半月,就需向陛下告假。届时基不在朝中,今文经众人连人都找不到,自然也裹挟不了基。
不过陛下放心,基会将此次北征一事全部对接下去,不会耽误公事。”
紧接着,袁基微微皱起眉头,表情带着些怀念和感伤。
“基想告假,回汝南一趟,此乃……基的私心。当初父亲走时,最大的愿望便是基能成家立业。如今基成了家,也算立了业,基想回汝南,好好祭拜一下家父。”
这是袁基早早就想好的事,回到汝南的时日不会太长,却可正好避开此时今文经士族的关键爆发期。
等他再回来后,今文经士族被削弱一番,底气不再,也就无法裹挟袁氏。袁氏中立的目的,就可凭借其他操作,再次达成。
即使不是为了暂时避开政治场的争端,按袁基的私心,他也想回汝南一趟。
在战场之时,袁基想了许多人。
这些人,他都去信表达了自己的思念之情。
但唯有一人,是他无论怎么思念,都寄不出信件之人。
时日越久,袁基心中对父亲的爱就越清晰。
对于袁基来说,世界上最大的遗憾,就是当他想要去倾诉爱意之时,对方却已经不在了。
这是他的遗憾,他只能尽力去填补。
但袁基其实并不知晓,最初袁逢病重之时,袁逢得到的属于袁基的爱护,是十分充足的。
袁基是一个很会去爱人、也很会表达爱的人,他有着“现代袁基”的记忆,同大多数表达感情含蓄的纯古人不同,袁基会通过语言和行动,让对方充分知晓他的在乎。
当初的袁基自己都不曾察觉,其实他对父亲袁逢的爱,如冰山一般,露出来的部分已经足够多。
这部分爱通过他毫不掩饰的表现,准确无误传达给了袁逢。
可现在的袁基回想起过去,却总是常觉亏欠。
这些内心真实的想法,不自觉就会流露到表面,袁基如今全身上下都仿佛充斥着愁绪。
听到这番话,见到这一幕的刘宏,不知怎的,想到了当初他还不认识士纪之时,曾听到的一则传闻。
【汝南袁氏子袁士纪,于父亲逝世之时,悲痛欲绝,以致口吐鲜血。旁人见之,无有不为之落泪者。】
如此,刘宏如何还能试探得下去?他也不会安慰人,所以只能不停地说:
“士纪士纪,这个告假我肯定给,你放心,朝中无人可烦到你。”
“你放心回汝南,洛阳的局势我都能掌控得住,你放心回去。”
听到这话,袁基抽离了悲伤的情绪,对着刘宏点点头,“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