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站在裂缝边缘，脚下的地面还在微微震动。他掌心的光点随着那七秒一次的脉动轻轻闪烁，像是在回应某种规律。
他忽然松开手，让那粒光点浮在半空。它没有飘走，也没有熄灭，而是稳稳地悬着，和地底传来的节奏完全同步。
“不是攻击。”他说，“是循环。”
平行世界的苏逸立刻明白过来：“每一次它出手被打断，都在这个节拍上。就像……被强制重置。”
“对。”苏逸抬头看向高台，“它不能乱来，也不敢乱来。”
虚影依旧悬浮在那里，星辉流转，看不出情绪。但苏逸已经不再把它当成敌人。一个能随意抹杀他们的存在，不会一次次被规则卡住出手的时机。
他往前走了一步。
碎石从头顶掉落，砸在他肩上，他没躲。
“你设局让我们打，又不让我们死。”苏逸声音不大，却穿透了崩塌的轰鸣，“你在看我们能不能活下来，还能不能看清这局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
但他知道说对了。
他又走一步，踩在一块裂开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不是守关的 boss，你是监考老师。”
这一次，虚影动了。
它的手指缓缓抬起，不是指向攻击位置，而是轻轻一点苏逸身前的地面。
一道纹路浮现出来，青铜色，带着古老的气息，一圈圈向外扩散。紧接着，更多纹路从四面八方升起，像是沉睡多年的阵法被唤醒。
苏逸盯着那些线条，越看越熟悉。
这不是普通的禁制。这是闭环规则的运行轨迹——贯穿整个通道、神殿、试炼场的核心结构。
“原来如此。”他低声说，“每一场战斗，每一次幻象，都不是为了杀我们。”
“是为了测试。”
平行世界的苏逸也看出门道：“这些纹路……跟我们经历的所有考验都对应上了。太青禁地的生死抉择，通道里的记忆侵蚀，还有刚才的规则碰撞……全在这张网上。”
“没错。”苏逸冷笑，“它不是阻止我们前进，是在记录我们怎么走。”
他转头看向虚影：“你一直看着，等的就是这一刻——有人能跳出对抗思维，看懂这里的规则本质。”
虚影终于开口。
声音不像之前那样冰冷压抑，反而像一口老钟被轻轻敲响。
“唯有识破限制者，方见真相。”
话音落下，整座神殿的震动忽然减弱。崩塌还在继续，但节奏变了，不再是那种步步紧逼的压迫感，更像是系统切换状态时的余波。
苏逸感觉到体内九鼎有了反应。
尤其是断因果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开始自发震动。一股信息流顺着血脉冲进识海——
那是之前的每一次“卡顿”。
原来那些瞬间，并不只是简单的规则拦截。每一次虚影出手受阻，都会触发一次因果审查。它在检查闯入者的根源是否纯净，动机是否坚定，行为是否符合继承者的标准。
“所以……”苏逸明白了，“你不是怕打破规则会毁灭自己。”
“你是怕选错人。”
虚影没有否认。
星辉缓缓垂落，洒在阵图中央，映出一道模糊的投影——是苏逸之前用焚元鼎吞噬妖兽内核的画面，是他以镇魂鼎护住同伴意识的瞬间，也是他在修车铺里默默修好最后一辆车的那个雨夜。
“你记得所有事。”虚影说，“哪怕最微小的选择，也被记录。”
“包括我为什么走上这条路。”
“力量可以伪造，经历无法复制。”虚影的声音低了几分，“你走过绝境，却没有堕落；你拥有吞噬万物的能力，却从未滥杀无辜。你逼我犯规，却未趁机夺命——此为仁。你能破局而不毁局——此为智。你明知前方是死路，仍一步步走进来——此为勇。”
苏逸愣住了。
他以为这一路靠的是九鼎吞天诀，靠的是不断变强。可现在看来，真正让他走到这里的，反而是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决定。
修车时多花半小时帮老人焊好漏油的排气管。
逃亡途中回头救下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
明明能一口气吞掉三头妖兽提升修为，却只取一头，留下两头维持山林生态。
这些事，他早就忘了。
可这里，全都记着。
“所以之前的战斗……”平行世界的苏逸喃喃道，“全是考验？”
“陷阱、幻象、风暴、囚笼。”虚影点头，“皆为试炼环节。你们通过了。”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刚才还在拼命躲避塌陷的地砖，下一秒被告知——这一切都是考试的一部分。
苏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血迹，骨折处隐隐作痛，但他笑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非得让我们打得你死我活？”
“因为只有在极限中，人才会展露真实。”虚影道，“平静时人人可言善，危急中方知本心。若我不设限，你们不会思考规则；若我不反击，你们不会觉醒意志。”
苏逸沉默片刻，忽然问：“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因为你觉得我已经合格了？”
“因为你已触及核心。”虚影的目光落在他胸口，“真正的力量不在吞噬，而在克制。九鼎吞天，非为独霸天地，而是维系平衡。你，符合条件。”
“所以接下来呢？”苏逸盯着它，“你要把什么东西交给我？”
“不是交给你。”虚影缓缓抬手，指向阵图中心，“是要带你去下一个地方。”
“哪里？”
“终极考验的入口。”
苏逸皱眉：“你还留着最后一关？”
“那是所有人必须面对的。”虚影声音平静，“规则迷宫、空间陷阱、时间回廊……这些你都不必现在知道。你只需明白，那一关不比这里轻松。”
“而且只能一个人进去。”
这句话一出，气氛变了。
平行世界的苏逸脸色微变，下意识后退半步。
苏逸却没看他，只问：“为什么只能一个人？”
“因为最后一关，测的是‘唯一性’。”虚影说，“你必须证明，你是不可替代的那个。”
“可他也是我。”苏逸指着另一个自己，“我们流着一样的血，走过一样的路，连伤疤的位置都一样。你怎么确定谁才是真？”
“我不确定。”虚影说，“所以我不会选。由你们自己决定。”
两人同时一震。
苏逸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另一个自己。
对方也在看他。
眼神复杂，有挣扎，有不甘，也有释然。
“你说过一句话。”平行世界的苏逸忽然开口，“在幻象刚破的时候，你说我们不是影子，是活下来的苏逸。”
“我说过。”
“可我现在想问你一句。”他声音低了下来，“如果必须有一个人停下，你会让我走吗？”
苏逸没说话。
他知道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答案。
他也知道，无论怎么回答，都会伤害一个人。
九鼎在体内静静运转，尤其是化形鼎，似乎感应到某种情绪波动，轻微震颤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最终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不管最后进去的是谁。”苏逸看着他的眼睛，“我都希望你知道——你不是复制品。”
“你是另一个版本的我，走过不同的路，做出不同的选择，但同样值得活着。”
平行世界的苏逸怔住了。
许久，他嘴角慢慢扬起，笑了一下。
“那你最好别死在里面。”他说，“不然我出来找你麻烦。”
苏逸也笑了：“你放心，我欠你的那顿饭还没请。”
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稍稍缓和。
虚影静静看着这一切，星辉微微闪动，像是某种认可。
“准备好了吗？”它问。
苏逸深吸一口气，看向阵图中央那道正在缓缓开启的光门。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他迈出一步，脚底踩在青铜纹路上，发出一声轻响。
光门亮起，映出他模糊的身影。
就在这时，他体内的断因果鼎突然剧烈一震。
像是预警。
又像是……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