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刚落地，苏逸就察觉不对。
前面那段通道变了。
原本稳定闪动的符文阶梯开始乱跳，蓝光忽明忽暗，像接触不良的灯管。空气也不再只是压人，而是扭曲成一圈圈波纹，像是水面被无形的手搅动。他抬手往前探了一下，指尖刚伸出去，一股刺痛猛地窜上来，像是被玻璃渣划过皮肤。
他立刻缩回手。
掌心那块发黑的痕迹又往上爬了一截，已经到了小臂中间。血还在渗，但流得很慢，像是血管也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别往前。”他低声说，没回头，也知道后面那人正盯着他。
“怎么了？”声音从身后传来，低哑，带着喘。
“前面乱了。”苏逸眯眼看着前方三米处，“规则不走节奏了，现在是疯的。”
那人没说话，走近两步，站在他斜后方半步的位置。两人之间的连接丝线还连着，绷得笔直，没断。
苏逸闭上眼。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九鼎在震动，尤其是第一尊——融兵鼎。它像是闻到肉味的野狗，突然躁动起来。其他几尊鼎则有些迟缓，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住脚步。
他深吸一口气，把意识沉下去，顺着血脉找那道鼎纹。
找到了。
融兵鼎的纹路在他骨头上亮了一下，像是一块烧红的铁片贴在骨髓里。他没犹豫，直接催动。
“吞。”
这个字不是说出来的，是用意志砸进身体里的。
下一秒，他整个人往前一倾，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可实际上，他是自己主动把胸口送出去的——迎向那片扭曲的空气。
乱流撞上他的前襟，发出“嗤”的一声，布料瞬间焦黄卷边。但他没停，继续往前。
那些规则碎片像是活的，绕着他打转，有的擦过手臂，留下细长的红痕；有的扑向脸，被他偏头躲开。他不管，只让融兵鼎张开“口”，往里吸。
疼。
比烫伤狠多了。
每吸进来一丝，经脉就像被铁丝刮过一遍。他牙关咬紧，额头青筋跳了跳，但脚步没停。
三步之后，他站定。
前方三米，空气平静了。
符文阶梯重新浮现，虽然还在闪，但至少能看清落脚点。那片锯齿状的波纹消失了，像是被什么抽空了力气，缩回了黑暗里。
“成了。”他喘了口气，抬起右手看了看。
手臂上出现几道银灰色的裂纹，从手腕一直延伸到肘部，像是金属冷却后留下的缝隙。这是融兵鼎超载的征兆。他知道不能久撑，这玩意儿再撑下去，整条胳膊都可能变成死物。
“走。”他侧身让出位置，“贴墙，踩亮的符文，别碰空中。”
那人看了他一眼，没问，直接迈步。
苏逸跟在后面，左手按着墙，右手垂在身侧，不敢用力。他能感觉到融兵鼎还在运转，但速度慢了，像是机器过热后的降频。刚才那一波吞噬，清出了条路，可也把他自己搭进去不少。
两人加快脚步。
每一步都踩在发光的符文上，阶梯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在回应他们的重量。头顶的规则纹路依旧在动，但频率杂乱，看不出规律。
走到一半，苏逸忽然停下。
“怎么？”那人也停了。
“真空要塌。”苏逸盯着前方两米处的一角，“那边的光在抖，边缘开始模糊了。”
话音刚落，那片区域的空气猛地一颤，像是玻璃裂开前的征兆。
“快！”他一把推开前面的人，“冲过去！现在！”
那人反应极快，蹬地就跑。
苏逸紧随其后，拼着最后一股劲往前冲。他能感觉到融兵鼎在体内发出嗡鸣，像是快要散架的发动机。右臂的裂纹开始发烫，皮肤底下有种胀胀的感觉，仿佛有什么要破皮而出。
两步，一步。
他们冲过了那片区域。
就在第二个人踏出的瞬间，身后“轰”地一声闷响。
整段通道剧烈晃动，符文阶梯炸开一片蓝光，像是电路短路。乱流重新涌来，比之前更猛，直接把后面的空地撕成碎片。一块断裂的符文石飞过来，擦过苏逸后背，衣服破了个洞，皮肉火辣辣地疼。
但他没倒。
两人站在安全区，喘着气。
苏逸靠在墙上，慢慢滑坐下去。他抬起手，看着小臂上的黑斑——已经快到肩膀了。血不再往外渗，反而像是被皮肤吸了回去，留下一层干涸的暗痂。
“你怎么样？”那人蹲下来，声音还是冷的，但语气变了。
“还活着。”苏逸咧了下嘴，想笑，结果牵动伤口，眉头皱了一下。
“你的手……”
“没事。”苏逸摆摆左手，“就是鼎不太听话了。吞多了，消化不动。”
他低头看自己的右臂。裂纹还没消，反而多了几道。皮肤下面隐约有金属光泽流动，像是血管里灌了水银。
“刚才那一招……你是怎么想到的？”那人问。
“猜的。”苏逸靠在墙上，仰头看着通道顶部不断闪烁的纹路，“之前咱们跟着它的呼吸走，是因为它有节奏。可这里没有。说明它不是在‘压’我们，是在‘打架’。”
“打架？”
“对。”苏逸指了指脑袋，“我吞的时候感觉到了。那些乱流不是一种规则，是好几种混在一起，互相顶着，谁也不服谁。这种东西最怕真空——只要抽掉一点，剩下的就会乱套。”
那人沉默了几秒，点头：“所以你造了个空档，让我们钻过去。”
“聪明人一点就透。”苏逸笑了笑，脸色却越来越白。
他抬起左手，看着掌心那道伤。黑斑边缘微微翘起，像是死皮，但摸上去硬邦邦的，不像人的皮肤。
“你知道吗？”他忽然说，“我刚才吞的时候，看到个影子。”
“什么影子？”
“一个图案。”苏逸眯起眼，“像是鼎，又不太像。四只脚，耳朵朝天，上面刻着字，但我看不懂。”
那人皱眉：“你确定不是幻觉？”
“不确定。”苏逸摇头，“但那东西……好像认识我。”
他说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裂纹中的金属光泽缓缓流动，最后汇成一条线，顺着血管往心脏方向爬了一小段，然后停了。
安静了几秒。
“接下来怎么办？”那人问。
苏逸没回答。
他盯着前方通道。更深处还在闪，但节奏似乎又变了。不再是七秒一次，也不是完全混乱，而是一种……他没见过的波动方式。
像是心跳。
又像是呼吸，但不是人的那种。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们一直在躲规则，适应规则，想办法活下来。
可这条通道，从来就没打算让他们“适应”。
它在等他们做出不一样的事。
“不能再躲了。”他慢慢站起来，扶着墙，声音低但清楚。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得听懂它。”苏逸看向旁边那人，“不是跟着走，是明白它为什么这么走。否则下一段，我们谁都过不去。”
那人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把自己的左臂护甲残片掰了下来。
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把碎片扔在地上，说：“那就别躲。”
苏逸点头。
两人并肩往前走。
才走几步，苏逸忽然停下。
他低头看自己的脚印。
刚才走过的地方，地上留下的血痕不见了。
不是被抹平，是……被吸收了。
他蹲下，手指蹭了蹭地面。
符文阶梯表面多了一层极薄的暗红色膜，像是干掉的血，但又不像。它和符文融合在一起，让那些蓝光变成了紫黑色。
他抬头，看向通道深处。
那里有一级台阶，和其他的不一样。
颜色更深，边缘光滑，像是被人打磨过很多遍。
而且，它在动。
不是闪，不是震，是……缓缓上升。
像是从下面被推上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