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端的丝线抖了一下。
苏逸立刻明白,时间不多了。
他没再犹豫,指尖往前一送,掌心直接贴上那团凝固的青铜光。皮肤接触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往上爬,像是有冰针在血管里穿行。但他没缩手,反而把九鼎同时催动起来。融兵鼎最先响应,右臂护甲迅速变形,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一张微张的嘴,准备吞下任何接触到的能量。
规则风暴虽然被冻结,可空间本身已经开始排斥他。四周空气像是变成了胶水,越往里走阻力越大。每挪一步,骨头都像被重锤敲过一遍。耳边听不到声音,风停了,雷也停了,但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人在低语,又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他知道这是法则在警告他——外来者不得入内。
可他已经走到这一步,退不了。
焚元鼎突然剧烈震动,体内残存的时间碎片开始自动燃烧。那些从空气中吸收来的光点在他血脉中炸开,带来短暂却猛烈的力量爆发。这一爆,让他原本快要停滞的动作猛地向前一冲。
就是现在。
他整个人撞进光团中心。
轰的一声,青铜虚影裂开一道口子,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通道。各种颜色的光线在里面流转,像是液体一样流动。头顶的空间不断塌陷又重组,脚下的地方没有实体,只有一层层半透明的符文阶梯向下延伸,看不到尽头。
他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远处碎石边,那个自己还坐在原地,手上的丝线绷得笔直,眼神依旧盯着这边。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但苏逸知道对方在等。等他回来,或者等下一个轮回重新开始。
他点头。
然后跳了进去。
入口在他身后闭合,像一张嘴合上了牙。几乎在同一刻,外面的规则风暴彻底爆发。灰白色的能量浪朝四面八方席卷,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地面崩解,刚才他还站着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一片虚无。
而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通道内部安静得出奇。没有风,没有回音,只有脚下符文阶梯发出微弱的蓝光,照亮前方几米的距离。他站稳后立刻检查身体状况。右臂护甲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边缘微微翘起,像是被什么东西刮过。融兵鼎自动运转,试图修复损伤,但速度很慢。
他低头看手。
掌心还残留着刚才触碰青铜光的感觉,像是被烙铁烫过,又很快冷却。这种感觉不对劲,不是单纯的疼痛或麻木,而是……存在感在减弱。他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确认它还在。
还好。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走。
阶梯很长,一直向下倾斜。走了大概五十级,头顶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紧接着,整条通道轻轻震了一下。几片符文从上方脱落,掉下去后消失在黑暗里,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他停下脚步。
刚才那一震,不是错觉。
他抬头看,上面的结构似乎比刚才更不稳定了。原本整齐排列的法则纹路出现了断裂,有些地方甚至开始逆向流动。这说明通道本身也在承受压力,可能撑不了太久。
他加快脚步。
又走了二十多级,前方出现一个平台。平台中央悬浮着一块椭圆形的石板,表面刻满了看不懂的符号。石板周围漂浮着三道光带,呈环形旋转,速度不快,但带着明显的压迫感。
他靠近时,光带突然加速。
其中一道直接冲他脸上扫过来。他侧头躲开,光带擦着肩膀过去,护甲表面立刻冒出一缕黑烟。皮肤下面传来一阵灼热,像是被强酸腐蚀了一下。
他立刻后退两步。
光带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旋转,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他盯着那块石板。
这东西不是装饰,是关卡。想过去,必须通过它。
他试着用窃运鼎去感应,结果刚一释放神识,三道光带同时转向他,齐刷刷对准胸口。他赶紧切断联系,心跳快了几分。
不能硬闯。
他退到平台边缘,靠墙坐下。体内的九鼎轮流运转,一边恢复消耗的力量,一边分析刚才的攻击模式。焚元鼎吸收了一些散逸的能量,勉强补回一点损耗。镇魂鼎则压住了脑内的杂音,让他能集中思考。
几分钟后,他睁开眼。
有了。
他站起身,先激活御兽鼎,放出一丝极细的灵气丝线。丝线前端慢慢靠近最外层的光带,速度非常慢。就在即将接触的瞬间,他猛地抽回。
光带晃了一下,但没追击。
他又试第二次,这次延长了接触时间。丝线被扫中,立刻断开,可他也看清了光带的运行规律——每隔七秒,会有一次极其短暂的停顿,大约零点三秒。
就是这个空档。
他收回丝线,调整呼吸节奏。等到下一次停顿时,他猛然冲出,脚步精准踩在符文阶梯的连接点上,身体紧贴地面滑行,从第一道光带下方穿过。
成功。
第二道光带的频率不同,间隔五秒一次,停顿时间更短。他等了两个周期,找准时机翻滚而过,肩部蹭到了一点边缘,护甲再次冒烟,但他没停。
第三道最难。
它不按固定节奏运转,而是随机变化。有时候快三秒一次,有时候拖到八秒。而且它的轨迹是螺旋的,覆盖范围更大。
他蹲在第二道光带后方,观察了将近一分钟。
发现了一个规律:每次前两道光带同步运转的时候,第三道就会慢下来。
他等。
终于,三道光带在同一时刻转向外侧。他抓住机会,全速冲刺,右脚蹬地跃起,左腿抬高从螺旋中间穿过。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但他用手撑住了。
平台另一侧,通往下一截阶梯的入口就在眼前。
他喘了口气,正要迈步,忽然感觉脚底一沉。
低头看,符文阶梯正在变暗。他刚才踩过的几级已经开始龟裂,裂缝迅速蔓延。不只是脚下,整个平台都在崩解。那块石板缓缓下沉,三道光带逐渐消散。
他没时间犹豫,几步冲上剩余的台阶。
刚踏上新一段阶梯,身后的平台彻底碎裂,坠入黑暗。他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剩不下。
继续走。
越往下,空气越冷。呼出的气息变成白雾,又被某种力量吸走。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不是因为累,而是身体对外界的反应在降低。手指摸墙壁,感觉不到粗糙或光滑,就像碰到了不存在的东西。
他知道这是维度环境的影响。
这里不属于正常世界,法则不一样。待久了,人会慢慢被同化,变成这片空间的一部分。
他必须快点出去。
又过了近百级台阶,前方终于出现一点亮光。不是很强,但在这片死寂的通道里格外显眼。他加快脚步,走近才发现,那是一扇门。
准确地说,是门的轮廓。
由纯粹的光构成,嵌在虚空之中,看不出材质,也没有把手。门框上有流动的铭文,和之前罗盘上的文字有点像,但更复杂。门前的地面上,躺着一具骸骨。
他停下。
骸骨穿着破损的衣服,款式和他身上这件差不多。右手伸向前方,像是临死前还想碰到那扇门。头骨歪在地上,空洞的眼窝对着他。
他蹲下查看。
衣服胸口位置有个编号,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最后两位数字——“78”。腰带上挂着一块金属牌,正面刻着一行字:“失败次数:13”。
他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两秒。
然后站起身,走向那扇门。
距离还有五米时,门突然亮了一下。
铭文停止流动,整个框架开始收缩。他立刻冲上去,伸手挡住即将关闭的光幕。手掌传来的触感像是在推一块烧红的铁板,剧痛瞬间窜遍全身。
他咬牙顶住。
门停住了。
但还没完。光幕内部开始浮现画面——一个熟悉的场景:修车铺的后院,傍晚,地上摆着一堆零件。他自己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扳手,正在拆一台老旧发动机。
那是他觉醒《九鼎吞天诀》的前一天。
画面一闪而过,接着又换成了另一个:陈梦瑶站在医院走廊,手里拿着检查报告,脸色发白。李若琳背对着她,站在窗边抽烟,烟灰落在地毯上。
这些都是他的记忆。
门在读取他的经历。
紧接着,画面变成一片血红,无数个他出现在不同时间点,有的在战斗,有的在逃亡,有的已经倒下。每一个死去的自己,都会化作一道光流,涌向那扇门。
最后,画面定格在现在的他,站在这里,手抵着光门,满脸是汗。
门缓缓开口,传出一个声音:
“你凭什么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