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苏逸把地图残页重新塞进内袋，手指在胸口压了一下。八尊鼎在体内转得平稳了些，那股烧灼感退到了肋骨下方，像是被一层厚布裹住的炭火。
他抬头看了眼头顶的裂缝，月光斜切下来，照出一道干涸的河床轮廓。就是这条路了。
“走。”他低声说，率先朝塌方口挪去。
陈梦瑶紧跟在后，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两人贴着岩壁滑行，碎石在鞋底打滑，她伸手扶了一把石棱，掌心蹭破了一层皮也没吭声。
通道狭窄，只能侧身通过。苏逸用肩膀顶开一块半悬的岩石，灰尘簌簌落下。他没停，继续往前爬，直到眼前豁然开阔——干涸的河床横在前方，像一条被撕裂的大地伤口，两侧是风蚀形成的陡坡，沙土泛着灰白。
他们踩上河床表面，脚印刚留下一串，苏逸就抬手示意停下。
风不对。
百米之内，空气静得反常。别的地方沙尘还在飘，可他们脚下这片区域，沙粒像是冻住了，连最细的浮尘都不动。
他蹲下，指尖按进沙地。
第八鼎立刻有了反应。一股微弱的震感从地下传来，不是震动，更像是某种东西在缓慢移动，带着规律性的脉冲。
“有埋伏。”他说，“三点方向，三角阵型。”
陈梦瑶立刻背靠一块巨石，手摸向腰间匕首。
“别拔。”苏逸低声道，“他们还没动手，说明不想打草惊蛇。”
他闭眼，让第八鼎感知更深层的沙流走向。三处能量点清晰浮现：左前侧埋着金属网状物，带有高频震荡特征；右后方藏着一个球形装置，内部有液体流动声；正前方地下十米，一根极细的线体正持续接收信号。
掌雷劫鼎突然轻轻跳了一下。
导体。
他睁开眼，嘴角扯了下：“用了脉冲地网，还有影蚀箭槽机。老套路。”
“谁？”陈梦瑶问。
“永生会的猎杀组。”他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沙，“专盯觉醒者，喜欢用陷阱围剿。以前蛟魂提过，叫什么噬鼎人。”
“那我们现在……”
“不动。”他盯着前方静止的沙面，“他们等我们往前走，好启动第一道网。只要踏进三十米内，地下的震荡器就会释放麻痹波。”
她咬唇：“可我们总得过去。”
“所以不能按原路走。”他从怀里掏出那块金属片，捏在指间看了看，“这玩意儿一直在发信号，他们知道我们会从这儿出来。”
话音刚落，陈梦瑶背包上的金属扣忽然烫了一下。
她猛地低头，发现那枚铜扣表面泛起一层蓝光，一闪即逝。
苏逸眼神一冷：“信号被激活了。他们锁定了具体位置。”
他一把扯下背包，甩向左侧空地。
就在背包落地的瞬间，他指尖弹出一丝电弧，啪地击中地面残留的沙油。
轰！
火光炸开，照亮了半边河床。
三支黑箭破空而至，钉入刚才两人站立的位置，箭身泛着幽蓝光泽，沙子碰到箭杆立刻冒起白烟。
“影蚀箭。”苏逸冷笑，“腐蚀神经的毒，沾上就得瘫。”
火光只持续了几秒就熄了。黑暗重新笼罩。
但那一下闪光，让他看清了左侧沙丘后的人影轮廓——矮、宽肩、右手戴着金属手套，姿势和上次在昆仑基地见过的猎杀兵一模一样。
他立刻抬手，第八鼎运转。
百米内的沙流瞬间凝聚，在空中拉出一道人形虚影，做出冲刺姿态，直奔前方空地。
几乎同时，第二轮箭雨射来，全数命中虚影所在区域。
两处伏击点暴露。
“两个。”他低声说，“还有一个没动。”
陈梦瑶贴着岩壁往回缩了半步：“会不会是诱饵？”
“不是。”他摇头，“第三个在地下，用的是追踪线，和金属片同频。他们在记录我们的每一步，要把我们活着带出去。”
“为什么？”
“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他们进不去。”他看向东南方向，“第九鼎在焚骨之地，那里有封印。他们不敢硬闯，只能跟着承鼎者走。”
她呼吸一滞：“所以我们现在是引路人？”
“对。”他把金属片攥紧，“他们不怕我们逃，怕我们死。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能顺着这条线找到下一个节点。”
“那怎么办？”
“反过来用。”他盘膝坐下，闭眼调息，“让他们以为我们继续往前，实际我们换方向。”
他引导八鼎轮转，开龙渊鼎探向地底。十米深处，那根能量线清晰可辨，细如发丝，却源源不断地向外传递信息。
他嘴角微扬：“找到了。”
猛然睁眼，瞳孔闪过青铜色纹路。
“先清信号源。”他抬手，掌雷劫鼎凝聚一点电流，顺着指尖流入沙地，沿着能量线逆向传导。
几秒后，远处某个隐蔽点传来轻微爆裂声。
断了。
“现在他们看不见我们了。”他站起身，“但他们还会等，因为他们的计划里，我们一定会往前走。”
“那我们往哪走？”
“后退。”他说，“回到塌方口里面。他们盯着前面，不会想到我们退回原路。”
她皱眉：“可里面辐射强，设备进不去……”
“正因为进不去，才安全。”他转身就走，“走快点，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两人迅速折返，刚钻进塌方通道，苏逸突然停下。
他耳朵动了动。
远处，风里传来一阵极轻的机械转动声。
“糟了。”他低声道，“第三个人换了方式，开始用声波探测。”
“什么意思？”
“他在听我们的脚步节奏。”苏逸靠在岩壁上，“刚才那一炸，暴露了我们的位置和人数。现在他改用声音定位，只要我们发出一点动静，就能锁定。”
陈梦瑶屏住呼吸，连吞口水都不敢。
苏逸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朝前。
第八鼎运转，沙流从外面缓缓涌入，在通道口形成一层薄薄的沙幕，隔绝了内外空气流动。
“这样能挡住声音外泄。”他传音，“但我们也不能说话，不能动。”
她点头。
两人贴墙蹲下，保持静止。
一分钟过去。
两分钟。
外面依旧安静。
苏逸眯眼，透过沙幕缝隙观察河床。
原本埋伏的两个点都没有动静。但正前方的地表，有一小片沙土微微隆起，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他眼神一凝。
陷阱升级了。
他们不是在等他们走出去。
是在逼他们自己走出来。
因为他知道，人在封闭空间待久了，总会忍不住动一下，喘口气，哪怕只是挪个腿。
一旦动，就会被听见。
一旦听见，就是死。
他慢慢把手伸进衣兜，摸到那张地图残页。
红线指向焚骨之地。
第九鼎在等他。
可眼下，他连下一步怎么迈都得算准。
他转向陈梦瑶，用手指在沙地上写了个字：
忍。
她看着他，眼睛眨了两下。
然后轻轻点头。
苏逸收回手，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风从通道外刮过，带起一点沙粒，打在岩石上，发出极轻的嗒声。
他的眼皮垂了下来，像是睡着了。
但实际上，第八鼎仍在运转，感知着每一寸沙流的变化。
时间一点点过去。
突然，外面那片隆起的沙土，缓缓裂开一条缝。
一道黑影从地下升起，全身包裹在灰黑色作战服里，脸上戴着半透明面罩，右手握着一支装了消音器的狙击弩。
他站在原地，不动，也不出声。
只是缓缓抬起左手，按在耳侧。
像是在接收什么指令。
然后，他慢慢转头，看向塌方通道的方向。
嘴角，轻轻翘了一下。
苏逸的眼睛，也在这一刻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