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睁开眼的时候，那道黑影正站在塌方口外十米远的沙地上，左手还贴在耳侧。他没有动，也没出声，但嘴角那抹笑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等到了。
陈梦瑶靠在岩壁上，呼吸压得极低。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苏逸的身体不再紧绷，反而有种奇怪的松弛感，像是猎人终于看见猎物走进了陷阱。
第八鼎在体内缓缓转动，沙流的每一丝波动都清晰可辨。刚才那一阵轻微的地层震动不是错觉，而是对方指挥节点启动中继站的信号。东南方向，沙丘下方三米处，有个封闭的能量舱正在接收数据。
就是现在。
苏逸指尖轻轻一弹，一道微弱电流顺着岩壁渗入地底。这不是攻击，而是一段伪造的脚步回声。电流模拟出两个人快速移动的节奏，从通道左侧一路延伸到干涸河床边缘。
黑影果然有了反应。他猛地抬头，视线扫向左侧空地，右手的狙击弩微微调整角度。
就是这一秒的分神。
苏逸猛然抬手，掌心朝前。第八鼎全力运转，百米内的沙粒瞬间腾起，像被无形巨手搅动的水面，迅速形成一道旋转的沙暴带。风沙呼啸而起，遮住视野，热感应和声波探测全都失效。
“走！”他低声说，一把拉起陈梦瑶。
两人贴着地面滑出通道，避开原本的路线。沙暴越转越快，中心开始形成低压漩涡，周围的碎石都被卷了进去。
东南沙丘下的能量中继站亮了一下红光，随即开始自动校准频率，试图穿透干扰。但还没等它完成同步，苏逸的右手已经抬起，掌雷劫鼎凝聚出一道细如发丝的雷弧。
雷光顺着沙粒间的空隙疾射而出，精准命中沙丘底部的金属接缝。一声闷响后，火光从裂缝里窜出来，紧接着是接连不断的爆裂声——储能模块连锁短路了。
“炸了！”陈梦瑶忍不住低呼。
“这只是开始。”苏逸盯着前方沙暴中的三个方向，“还有两个点没动。”
他们现在的位置在塌方口西侧，离原定路线偏了至少四十米。伏击者布置的交叉火力网覆盖的是正前方区域，而现在这片死角正好成了突破口。
但苏逸清楚，最后那个没露面的家伙才是最难缠的。这家伙一直没开枪，也没换位置，说明他在等一个最佳时机——要么是他们慌乱突围时暴露破绽，要么是自己走出掩体送上门。
不能让他等到。
苏逸闭上眼，开龙渊鼎开启。意识沉入地底，十米范围内的空间褶皱一一浮现。岩石、沙层、地下水脉……所有结构都在他脑海中构建出立体图景。
三秒后，他睁眼。
“地下五米，正前方三十米，有个空腔。不是天然形成的，四壁有金属衬板。”他说，“人在里面，单兵潜伏舱，带隐身屏蔽。”
陈梦瑶皱眉：“怎么打？”
“不打。”苏逸嘴角扬起，“他不出来，我们就让他不得不出来。”
他拉着陈梦瑶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故意让她踩出两串清晰的脚印，直奔西北方向。做完这些，他退到沙暴边缘，蹲下身，手掌按进沙地。
第八鼎调动沙流，将那片区域的沙层密度逐步提升。与此同时，掌雷劫鼎蓄能，在指尖凝聚出一团压缩雷球。
地下那人终于有了动静。屏蔽系统检测到异常压力变化，自动发出警报。潜伏舱顶部的排气阀微微颤动，准备启动紧急升舱程序。
就是现在。
苏逸猛地睁眼，雷球脱手而出，顺着沙层直坠而下。几乎同时，第八鼎操控的高压沙流从上方狠狠压落。
轰的一声闷响，地面塌陷半尺，沙土剧烈震荡。紧接着，一道黑影狼狈地从裂口里翻滚出来，身上灰黑色作战服已经破裂，面罩也歪到了一边，露出半张布满冷汗的脸。
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右手刚摸到腰间的电击棍，苏逸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头顶。
一记手刀劈在颈侧，那人身体一抽，昏了过去。
“搞定。”苏逸收回手，看了眼地上昏迷的伏击者，“‘影哨’？名头挺大，也就这样。”
陈梦瑶走过来，盯着那人身上的装备：“这人穿的是特制屏蔽服，普通子弹打不穿吧？”
“再硬的壳，也扛不住内外夹击。”苏逸踢了踢地上的潜伏舱残骸，“他以为藏得好，其实每一步都在我们眼里。”
他弯腰检查了下对方的通讯器，已经烧毁了。追踪信号早就断了，这块金属片也被他提前扔进了沙暴里。现在没人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
“还能走吗？”他问陈梦瑶。
“没问题。”她点头，“只是手有点抖，刚才太紧张了。”
“正常。”苏逸笑了笑，“第一次见人用沙子当枪使，谁都会懵。”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夜还没散，风却小了不少。沙暴渐渐平息，但空气中仍弥漫着静电的味道。
“往西北走。”他说，“那边有条老河道，地形复杂，适合甩掉尾巴。”
两人开始快速移动。苏逸走在前面，手掌时不时在空中划过，第八鼎感知着前方百米内的沙层稳定性，避开可能埋设陷阱的松软地带。
走了大约十分钟，陈梦瑶忽然停下。
“等等。”她说，“你耳朵……流血了。”
苏逸抬手一抹，指尖沾了点红。刚才引爆中继站时，雷能反冲震到了经脉，虽然不重，但持续使用八鼎对身体还是有负担。
“没事。”他擦掉血迹，“这点伤比修车时蹭破皮还轻。”
“别贫了。”她从背包里翻出绷带，“至少包一下，不然血滴一路都是线索。”
苏逸没拒绝，任她绕着耳朵裹了几圈。动作很轻，像是怕弄疼他。
“你还挺熟练啊？”他随口问。
“以前给你包过三次。”她说，“昆仑那次，南疆那次，还有……忘了。”
“哦。”他摸了摸下巴，“看来我受伤次数比你自己记得都多。”
她没接话，只是把绷带打了个结，用力拽了下。
“疼！”他咧嘴。
“活该。”她说。
两人继续往前。风越来越大，吹得沙粒打在脸上生疼。远处的地平线开始泛白，天快亮了。
突然，苏逸脚步一顿。
他低头看脚下的沙地。表面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像是金属部件摩擦留下的。他蹲下，手指沿着痕迹摸索了一段距离，然后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
轻轻一按。
咔哒。
一个小巧的圆形装置从沙层下弹了出来，表面带着微型天线，还在微微震动。
“追踪器？”陈梦瑶凑近看。
“老型号。”苏逸捏起装置，“永生会淘汰的货，只能存一段录像，定时发送。”
“那不是早就该报废了吗？”
“问题是……”他翻过装置背面，看到一行刻痕极浅的编号，“这编号不属于永生会。”
陈梦瑶脸色变了：“还有别人在盯我们？”
苏逸没说话，只是把装置攥紧，指节发出轻微响声。
他抬头看向西北方向的老河道入口，风正从那里吹来，卷起一片黄沙。
他的脚步没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