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是岑卿最好的掩护。她像一道模糊的影子,沿着记忆中规划好的路线,快速而安静地穿行。脚下的山路崎岖不平,布满碎石和盘结的树根,对于这具缺乏锻炼的身体是第一个考验。她调整着呼吸,尽量让脚步轻盈,避免发出不必要的声响,同时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动静——风声、虫鸣、以及任何可能代表危险的异响。
最初的几个时辰相对顺利。她避开了村民常走的、可能遇到夜归人或巡夜人的主路,选择了一条更为偏僻、几乎被荒草淹没的小径。月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只能勉强照亮脚下几步远的距离。她依靠着对星辰位置的粗略判断和白天观察的地形记忆,维持着大致的方向。
寒冷是第二个敌人。深秋的山林,夜晚温度很低,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和草鞋,带来刺骨的冰凉。单薄的粗布衣服无法有效保暖,她只能依靠不停的运动和偶尔喝一小口用体温焐热的清水来维持身体的热量。
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刻,她找到了一处岩石裂缝形成的天然凹陷,勉强可以容身。她没有生火,那会暴露行踪。只是蜷缩在伪装斗篷里,嚼着冰冷坚硬的粗粮饼子,感受着体力在缓慢恢复。她不敢深睡,保持着半清醒的状态,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她瞬间警觉。
当第一缕天光艰难地穿透林间的雾气时,岑卿再次上路。白天的山林并未变得友善,反而展现了更多细节上的残酷。
茂密的荆棘丛撕扯着她的衣服和皮肤,留下细密的血痕;湿滑的苔藓让她几次险些滑倒;无处不在的蚊虫嗡嗡地围绕着她,寻找着下口的机会。她涂抹的带有刺激性气味的草药汁液起到了一些驱虫效果,但远非完全有效。
她按照记忆中的方法,寻找着可以食用的野果和菌类,谨慎地品尝、观察反应。她设置了一些简单的绳套陷阱,希望能补充肉食。水囊里的水消耗得很快,她必须频繁地寻找水源。每次找到溪流,她都先用自制的净水装置进行简单的过滤和沉淀,才敢少量饮用——在这个世界,她不确定水里是否含有未知的微生物或者……更诡异的东西。
第三天下午,她遭遇了第一次真正的危险。
那是一条潜伏在溪边岩石后、色彩斑斓的毒蛇。它发动攻击的速度极快,如同一道弹出的彩线,直射她的小腿。
几乎是本能反应,岑卿的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同时一直握在手中的木棍下意识地格挡过去。毒蛇的毒牙擦着粗糙的木棍表面滑过,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击不中,毒蛇迅速盘起身子,昂着头,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威胁。
岑卿心跳如鼓,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她没有慌乱,而是缓缓后退,与毒蛇拉开距离,目光死死锁定着它。她知道自己没有犯错的机会,一旦被咬中,以她现有的简陋医疗条件,生存几率渺茫。
她慢慢取下背在身后的木弓,搭上一支普通的竹箭。弓弦被缓缓拉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她的手臂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颤抖,但她努力稳住呼吸,回忆着前世零星接触过的射击要领——三点一线,屏息,预判。
毒蛇似乎感受到了威胁,攻击的前兆更加明显。
就是现在!
“嗖!”
竹箭离弦而出,速度并不算快,轨迹也并非完美。但得益于近距离和岑卿冷静的预判,箭矢准确地命中了毒蛇昂起的颈部偏下位置,虽然没有立刻致命,却将它牢牢地钉在了身后的泥土里!
毒蛇疯狂地扭动身体,发出痛苦的嘶鸣。
岑卿没有靠近,而是再次搭箭,屏息,瞄准蛇头。
第二箭,精准地射穿了不断晃动的蛇头。
危险解除。她站在原地,平复着剧烈的心跳,过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用石刀小心地切下蛇头,深埋处理,然后将蛇身收起。这是不错的蛋白质来源。
这次遭遇让她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片山野的险恶。她不再仅仅依赖视觉和听觉,开始更加留意地面的痕迹、空气的气味、鸟兽的异常行为这些更细微的环境信息。
第五天,她进入了村民口中提及的、需要格外小心的区域——一片被称为“黑风坳”的茂密林地。这里的树木格外高大,树冠遮天蔽日,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殖质和某种莫名腥甜混合的气味。据传这里偶尔有“山魅”(可能是某种低阶妖兽或精怪)出没,能迷惑行人,使其迷失方向。
岑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放慢了速度,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不断对照着脑中根据太阳位置和显着地貌更新的“地图”。她发现,在这里,她那种对“剧情”和危险的直觉似乎变得活跃了一些,像一根绷紧的弦,隐隐指向某些让她感到不安的方向。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绕行。
然而,麻烦还是找上门来。
并非山魅,而是人。
就在她试图绕过一片弥漫着淡淡瘴气的沼泽时,三个衣衫褴褛、手持简陋柴刀和木棍的男人从灌木丛后钻了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他们面色蜡黄,眼神里混杂着贪婪、饥饿和一种亡命之徒的凶狠。
“哟,没想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能碰到只独行的肥羊?”为首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咧嘴笑道,露出黄黑色的牙齿,目光在岑卿背后的背篓和腰间的石刀上扫视。
岑卿的心沉了下去。她最担心的情况之一发生了。看这几人的架势,绝非善类,很可能是盘踞在此地的匪徒。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放下背篓,同时右手悄悄摸向了腰间,那里藏着一个最小的火药包。她的目光冷静地扫过三人,评估着他们的站位、武器和可能的反应速度。
“把东西留下,哥几个心情好,或许能放你一条生路。”另一个瘦高个晃动着手中的柴刀,语气轻佻。
岑卿依旧沉默。她在计算距离,计算引燃火药包并投掷出去所需的时间,以及爆炸可能波及的范围。她不能退,后退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也不能轻易暴露底牌。
就在刀疤脸似乎失去耐心,准备上前抢夺的瞬间——
岑卿动了!
她的动作没有一丝预兆,左手猛地从背篓里抓起一把提前准备好的、混合了辛辣植物粉末和灰尘的混合物,朝着三人的面部狠狠扬去!
“咳!咳咳!什么东西!”
“我的眼睛!”
粉末瞬间弥漫开来,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和视线模糊。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岑卿没有选择攻击,而是身体猛地向侧后方一窜,钻入了旁边更加茂密、荆棘丛生的林地!
“妈的!别让那小崽子跑了!”刀疤脸怒吼道,揉着眼睛追了上来。
另外两人也骂骂咧咧地跟上。
岑卿在林中拼命奔跑,利用娇小的身材和准备好的伪装斗篷,在障碍物间灵活穿梭。她能听到身后追赶的脚步声和叫骂声越来越近。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她的体力支撑不了多久。
她猛地拐向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迅速掏出火折子和那个小号火药包。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但动作却异常迅速。
“咔嚓!”火折子亮起微弱的火苗。
她将火苗凑近浸油的引信。
“滋……”引信被点燃,发出死亡般的呲呲声。
她没有丝毫犹豫,算准时间,手臂一扬,将点燃的火药包朝着身后追兵最密集的方向抛了出去!
“什么东西?”瘦高个看到空中飞来的那个冒着烟的小包裹,愣了一下。
下一刻——
“轰!!”
一声不算巨大但足够震撼的爆炸在林中响起!火光一闪而逝,浓烟夹杂着泥土和碎叶腾起,强大的冲击波将追得最近的刀疤脸和瘦高个直接掀翻在地,发出痛苦的惨叫。无数被岑卿刻意加入的细小碎石和铁渣如同霰弹般四射,虽然威力不足以致命,但也打得他们皮开肉绽,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