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的声音还带着电影院里未散的情绪。
唐队!林队醒了!电话那头传来年轻警察激动到发颤的声音,他一直在叫您的名字!
手机地一声掉在地上。唐婉站在原地,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她扶住墙壁,指甲深深掐进墙皮里。三个月零十天的等待,她设想过无数次这个场景,可当它真的来临时,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唐婉?顾长军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弯腰捡起手机时看到了她煞白的脸色,出什么事了?
林烨...醒了...她机械地重复着,眼泪突然决堤般涌出,顾局,他醒了!
林烨...醒了...她机械地重复着,眼泪突然决堤般涌出,顾局,他醒了!
顾长军眼眶瞬间红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就往电梯跑:还愣着干什么!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医院的走廊前所未有的长。唐婉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凌乱的节奏,好几次差点绊倒。普通病房的门近在咫尺,她却猛地刹住脚步,手指死死攥着衣角——她害怕这是一场梦,害怕推开门看到的还是那个沉睡不醒的林烨。
进去啊。顾长军轻轻推了她一把,那小子等着呢。
病房里,林烨正虚弱地靠在升起的病床上。听到开门声,他缓慢地转过头,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阳光在他深陷的眼窝里投下细碎的光影,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水雾。
唐婉站在门口,突然不敢上前。三个月来积压的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骗子。
林烨的眼泪倏地落下来。他艰难地抬起插着输液管的手,手指在空中微微蜷缩,像是要抓住什么。
唐婉终于冲过去,却在碰到他前硬生生收住力道,小心翼翼地环住他消瘦的肩膀。消毒水味混合着久病之人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安心的味道。
瘦了...林烨的气音拂过她耳畔,带着呼吸面罩的湿意,对不起...
唐婉把脸埋在他颈窝里摇头,泪水浸湿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她能感觉到他嶙峋的肩胛骨,能听到胸腔里微弱但规律的心跳,这是三个月来她唯一的祈祷。
门口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泣声。顾长军背过身去抹眼睛,几个年轻警员红着眼眶举着手机录像,护士站的姑娘们抱成一团又哭又笑。
电影...好看吗?林烨突然问,声音像砂纸磨过粗粝的木头。
唐婉破涕为笑:你昏迷三个多月,醒来第一句就问这个?她轻轻抚上他凹陷的脸颊,等你好了,我们包场看。
林烨动了动喉咙,牵扯到尚未愈合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毫不在意。那双刚刚恢复焦距的眼睛紧紧锁着唐婉,里面翻涌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深沉的愧疚,声音嘶哑却无比清晰:“我们……结婚吧。”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安静的病房里。
“对,结婚!”唐婉猛地吸了口气,泪水决堤而下,顺着冰凉的脸颊滑落。她用力抹了一把,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担忧和此刻汹涌的爱意一并擦去,却又控制不住地笑起来,那笑容比哭还让人心碎,“顾局!”她猛地回头,目光急切地投向门口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
顾长军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脸上惯有的威严被一种混杂着无奈、欣慰和“果然如此”的了然神情取代。他看着这对劫后余生的年轻人,重重叹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行,我批准了。”他顿了顿,故意板起脸,指着病床上虚弱的林烨,“不过,要结婚是不是得等这小子骨头长结实了,能自己走出医院大门再说啊?别给我搞出什么‘婚床上急救’的幺蛾子!”
“谢谢顾局!”唐婉心头一热,眼眶又红了,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最真挚的三个字。这份来自顶头上司的祝福,分量沉甸甸的。
“好啦,”顾长军摆摆手,恢复了惯常的爽朗,“你俩慢慢叙旧,把这几个月的账好好算算。我走了,还得回去盯着那帮小子别把观影会搞砸了。”他笑着推开门,脚步却顿了一下,回头补充道,“对了,林烨,好好养伤,别辜负了我们唐队长的心意。还有,出院那天记得请客,市局上下都得沾沾喜气!”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厚重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走廊的光线和声响。
病房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以及彼此压抑的、略显急促的呼吸。
唐婉一步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生怕惊扰了他。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轻轻覆上林烨那只没有输液的手。他的手很凉,皮肤下透着病态的苍白,但那份真实的触感让她悬了几个月的心终于彻底落回实处。
“你知不知道……”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最柔软的地方挤出来的,“我有多怕?怕你再也醒不过来,怕我答应你的婚礼永远成了空话,怕小柔回来问哥哥……我白天办案,脑子里是你躺在血泊里的样子;晚上守着你,听着你的心跳,数着你的呼吸,生怕哪一下就停了……”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林烨的眼眶也红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虚弱和疼痛,更能感受到眼前这个人带来的巨大情感冲击。他费力地抬起另一只尚能活动的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笨拙却充满了珍视。
“对不起……婉婉……”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微弱,却字字清晰,“让你担心了……我……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梦里……再也找不到你了……”他闭上眼,似乎在积蓄力量,“现在……我醒了……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他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份失而复得的坚定几乎要满溢出来:“我说真的……我们结婚。等我好了,立刻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让小柔给你当伴娘。”
唐婉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和承诺,心中的巨石轰然落地,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暖流和酸楚交织的洪流。
她用力地点头,泪水却流得更凶了:“嗯!我等你!多久我都等!但是……你要快点好起来!不然……”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不然我就把你绑在轮椅上,推你去酒店的礼堂!”
林烨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一阵揪痛,也跟着笑了,尽管牵动了伤口让他闷哼了一声。“好……听你的……都听你的……”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要将她的温度永远烙印在自己掌心,“婉婉……别哭了……看到你哭……比我挨枪子儿还难受……”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病房里,紧握的双手传递着无声的誓言和失而复得的喜悦,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味,却也悄然融入了新生的、名为“未来”的气息。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崭新的一页。那本名为《烈焰玫瑰》的书,或许很快就需要添上一个关于“重生与永恒”的结局了。
四月初的风带着清润的暖意,林烨伤愈出院,推开“烨婉”咖啡店的门时,熟悉的咖啡香混着新鲜烘焙的麦香扑面而来。店里窗明几净,杯碟摆放规整,绿植鲜翠欲滴,打理得井井有条。
“烨哥!”艾琳一眼瞥见他,立刻放下手中的抹布冲过来,眼底满是激动,“你受伤住院那阵,全是嫂子趁中午休息赶来打理的!她还琢磨出好几款新品,现在小晴和单云都能独当一面做咖啡啦!”
林烨指尖摩挲着吧台边缘,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你嫂子……每天都来?”
“嗯!一天没落过!”艾琳重重点头,眼里满是敬佩。
林烨心头一震,恍然大悟。昏迷的三个月里,他以为自己隔绝了世间所有烟火,却不知唐婉用瘦弱的肩膀扛起了这家店,扛起了他未说出口的牵挂。这份沉默的付出,重得让他鼻尖发酸——他亏欠她的,实在太多。
他压下翻涌的情绪,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你也辛苦了。对了,婚礼的时候,要不要当你嫂子的伴娘?”
“真、真的吗?”艾琳震惊地捂住嘴,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
“当然是真的。”林烨语气坚定,“我想,你和小柔一起陪着她,她一定会很开心。”
话音刚落,刘晴和单云捧着两束鲜花走过来,笑着齐声说:“烨哥,欢迎出院!”
“谢谢你们。”林烨接过花,鼻尖萦绕着清甜的花香,心中暖意融融。
“嗨,您跟我们客气啥!”刘晴碰了碰单云的肩膀,爽朗地说,“你平时那么照顾我俩,我们也得懂感恩呀,是吧单云?”
“嗯嗯,当然!”单云用力点头,眼里满是真诚。
夜幕缓缓降临,四月的晚风仍带着几分凉意。林烨坐在店里的沙发上,手机屏幕亮着,正和林柔视频通话。
“哥,你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林柔的声音带着未散的委屈,眼眶红红的。
林烨轻笑一声,语气故作轻松:“放心,你哥我命硬,阎王爷都不收。我要是真走了,你和你嫂子怎么办?我可舍不得把你们俩孤零零扔在这世上。”
“哥,你就会逗我!”林柔吸了吸鼻子,“你昏迷的时候,嫂子比谁都着急,却还天天反过来安慰我,说你肯定会没事的。哥,你和嫂子一定要好好的,以后还要看着我工作、成家呢!”
“放心,我和你嫂子啊,指定活到一百岁,陪着你。”林烨调侃道。
“切——”林柔撇撇嘴,又好奇地问,“对了哥,你和嫂子的婚礼日期定了吗?”
林烨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笑道:“这不正等着她下班,一起商量嘛。”
“行,那我还有课,先不跟你聊啦!”
“好,注意安全。”林烨挂断视频,眼底满是憧憬。
十点一刻,公寓的门锁轻轻转动。唐婉推开门,熟悉的饭菜香瞬间包裹了她——餐桌上摆着热乎的菜肴,厨房里还有轻微的动静,玄关处早已放好合脚的拖鞋。一切都和从前一模一样,仿佛林烨从未离开过,从未经历过那场惊心动魄的意外。
“站在那儿发愣干嘛?”林烨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走出来,笑着朝她喊,“洗手吃饭啦。”
唐婉的眼眶瞬间湿润,再也忍不住,冲过去一把抱住他,鼻尖抵着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下去。咬完又立刻松口,声音带着哭腔问:“疼不疼?”
“疼。”林烨轻声应着,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疼就对了!”唐婉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委屈和后怕,“我告诉你,以后你再敢这么吓我,我就直接把你拷起来,再也不让你离开我身边!”
“你这可是非法拘禁啊。”林烨笑着调侃,手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颤抖的身体。
“非法拘禁我也认了!”唐婉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林烨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里满是愧疚。
“一家人,说什么对不起。”唐婉松开他,指尖轻轻抚摸着他肩膀上浅浅的牙印,心疼地问,“还疼吗?”
林烨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摇摇头:“不疼了。”
晚饭后,两人躺在床上,灯光柔和。他们聊着婚礼的细节,从场地到流程,从宾客到礼服,不知不觉便聊了一个小时。
最终,两人相视一笑,敲定了日期——唐婉的生日,五月二十号。这个寓意着“我爱你”的日子,将成为他们爱情最美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