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子,最近家里……挺热闹?”
一句话,把风向扯到关键点。
宋之叙握手:“家里……是有点事。”
老魏:“你妈来厂里闹过吗?”
宋之叙立刻摇头:“没有!她在家照顾我媳妇,连门都没出!”
老魏点点头,像是验证了一个消息:“我也觉得沈嫂子不是那种人。”
接着他话锋一转:
“外头有人说你请假多、心思不稳、干不好班组长的活。
这个风,你知道谁吹的吗?”
宋之叙心里一紧:“我……我听说,是有人故意传。”
老魏盯着他:“你知道是谁吗?”
宋之叙犹豫,一咬牙:“姓马的。”
老魏轻轻冷笑:“你以为他聪明?他那点动静早被我看见了。”
宋之叙瞬间怔住:“……魏叔您早知道?”
老魏靠椅背:“厂里不是瞎子。
你今天干多少活,别人多少眼睛看着。
你家出点动静,也不是你干活少的借口。
但——
你媳妇怀孕、你妈撑着家、你扛的那些活,我都看在眼里。”
说完,他拿出一份纸:“今年班组长考核,你是前三。”
宋之叙心脏猛跳:“我?前三?!”
老魏点头:“干活实。
不偷懒。
不打混。
能力够,手脚快。”
宋之叙眼睛都红了:“那……那我是不是有希望?”
老魏抬手:“别急。”
他的声音忽然压下来:
“你有希望,但——
有人想压你。
不光姓马的,还有他后头的人。”
宋之叙呼吸紧:“后头的人是谁?”
老魏没有直接说,只是叹口气:
“叙子,我今天叫你来,是想让你稳住。
你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干不好工作,
而是他们觉得——
你不干净利落。
觉得你家事缠身。”
宋之叙:“我家事……我已经尽量不让它影响工作了……”
老魏摆摆手:“我知道。
但外人不知道,
他们只看得见你媳妇怀孕、娘家吵架、婆婆强硬……
这些对升岗的人来说,都是‘不稳因素’。”
宋之叙闭上眼:“我媳妇身体虚……这我也没办法……”
老魏轻敲桌面:“听好,记住一句话:
你现在最该做的,是证明你能压住整个家。
你家稳,你就稳。
你家乱,你位置就不稳。”
这话像被敲进他脑子里一样。
宋之叙抬头:“那我……该怎么做?”
老魏盯着他:“第一,不准冲动;
第二,不准跟任何人吵;
第三,做事不能有一丁点差池;
第四——你妈要是想帮你撑场,你别拦她。”
宋之叙愣:“您认识我妈?”
老魏呵呵一笑:“你妈那脾气,整个镇子都认识。”
宋之叙:“……”
老魏接着道:“叙子,你听好。
我叫你来谈话,不是要压你,
是因为有人真在暗地里给你挖坑。
你要是踩进去,我也救不了你。”
宋之叙紧握拳:“我不会踩。”
老魏点头:“那就好。
你继续这么干。
我盯着。”
说完,他把那份纸往抽屉里一塞:“考核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宋之叙站起来,重重鞠了一躬:“魏叔,我不会让您丢脸!”
老魏摆手:“滚吧,回去干活。”
宋之叙离开办公室那一刻,
背后的冷汗都湿透了。
但心里——
第一次有那种稳稳的底气。
有人想坑他。
有人想踩他。
有人想把他从升岗名单里打下去。
可也有人站在他那边。
他抬头、吸一口气:
“我绝不能被他们看扁。”
“我不能让妈、让媳妇、让孩子丢脸。”
他沉下肩膀,
推着那车布卷往厂区深处走去。
脚步比平时重三分,
稳十倍。
晚上回家后,
沈若棠刚端着盆从厨房出来,
看到宋之叙这一脸复杂又憋着劲的表情。
她挑眉:“厂里谁摸你头了?”
宋之叙声音沙哑:“妈……领导叫我去谈话了。”
沈若棠:“骂你?”
宋之叙摇头:“不是骂。
是提醒我——
有人在算计我。”
沈若棠慢慢放下盆:“哦?
那他提醒你啥?”
宋之叙抬头:“让我稳住家,让家稳住我。”
沈若棠嘴角弯了一下:“说得倒是对。”
宋之叙:“妈……我想升岗。”
沈若棠:“那你就照他说的做。”
她拍他肩:“剩下的——
我来。”
宋之叙鼻头发酸:“妈……”
沈若棠:“行了,别磨磨唧唧。
你媳妇那碗汤凉了,去端给她。
你一天不稳,她一天不安。”
宋之叙:“……嗯。”
厂里的事情,从来不是按章走的,
是按人走的。
谁弱,谁背锅。
谁稳,谁被盯。
而宋之叙——
最近太显眼,太稳,又太“有威胁”。
所以,
事故一冒头,
厂里第一个被盯的就是他。
那天快下班时,
车间突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
不是塌,不是爆,
是——
有人故意撞倒货架。
麻袋从高处砸下来,
散得满地都是。
幸好没人被砸到,
但足够震一车间的风声。
组长当场脸白:“谁靠这边?!谁靠这边?!”
工人全乱了,纷纷指来指去。
然而没五分钟——
“宋之叙干的”
这个说法,就像被谁按了快进键一样传播开。
“我听见有人喊叙子在这附近。”
“他最近心思不稳……”
“他家事多,叫他别升岗,他肯定心里堵得慌。”
“不会是故意的吗?”
越传越不像话,
越说越像他说的。
宋之叙当时在另一头堆布卷,被喊过去时根本不知道发生啥。
可一走进事故现场,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不是怀疑,
是——你就是那个背锅的。
组长黑着脸:“宋之叙,你过来。”
宋之叙走过去:“组长,你叫我?”
组长指着倒下的货架:“你刚才是不是在这附近?”
宋之叙皱眉:“我在另一头,刚抬布卷回来。”
组长面沉:“可有人说看见你往这方向走。”
宋之叙冷住:“谁说?”
没人吭声。
大家互相看一眼,把头低下。
空气里飘的是——
“不是我说的,但我听见别人说的。”
典型的厂区传风模式。
宋之叙压住怒:“组长,我连这里都没靠近,
我怎么撞货架?”
这时,姓马的慢悠悠站出来,
用那种假模假样、比笑更难看的表情说:
“哎,叙子你别急。
我们也没说是你,
只不过——
你最近心里事多,大家都……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