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派往居庸关的密探传回消息,证实了陈远的猜测。工部的铁料车队确实在夜间秘密出关,但蹊跷的是,车队并未往北元方向去,而是折向往西。
“西边……”陈远在书房中踱步,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大同、太原、西安……”
刘伯温坐在一旁,轻抚茶盏:“若是往西安去,那便是秦王封地了。”
陈远心中一凛。秦王朱樉,朱元璋次子,去年刚就藩西安。若工部秘密运送的铁料真是送往秦王府,那此事就更加复杂了。
“秦王年少,应当不至于……”陈远话到一半,自己先停住了。在权力面前,年龄从来不是问题。
“明日大朝,李善达必定会再次发难。”刘伯温提醒道,“你要早作准备。”
陈远点头。这几日工部明里暗里的试探越来越频繁,显然对方也在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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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五更,奉天门外已聚集了等候上朝的官员。陈远站在文官队列中,注意到李善达正与几个御史低声交谈,目光不时瞥向自己。
钟鼓声起,百官依序入殿。朱元璋端坐龙椅,面色如常。
果然,议事过半,一位御史出列奏道:“陛下,工学院近来耗费日增,所制农具造价高昂,民间怨声载道。臣请彻查工学院账目,以正视听。”
陈远不慌不忙地出列:“启奏陛下,工学院所有开支皆有明细,每一文钱都用在民生改善上。若御史大人不信,可随时查阅账册。”
“查阅账册?”李善达冷笑一声,“谁知账册是真是假?听闻工学院近日又在试验什么新式炼钢法,耗费铁料无数,不知陈大人作何解释?”
这话一出,陈远心中雪亮。对方果然在铁料上做文章。
“工学院所用铁料,皆有兵部批文。”陈远从容应答,“且新式炼钢法所产钢材,皆用于制造农具,造福百姓。李侍郎若是不信,可随本官前往工学院查验。”
朱元璋淡淡开口:“陈爱卿所言甚是。工学院所研所制,朕都清楚。此事不必再议。”
皇帝金口一开,朝堂上顿时安静下来。但陈远注意到,李善达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退朝时,刘伯温悄声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陈远点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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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陈远亲自带着几个弟子,将一批新制的水车运往京郊试验。车队行至半路,突然被一队官兵拦住。
“奉工部令,查验这批货物。”带队军官面无表情。
陈远心中冷笑,果然来了。
“此乃工学院试验用的农具,有何可查?”
军官强硬道:“近日京城铁料失窃,工部有令,所有运送铁器的车队都要查验。”
双方正在僵持,一骑快马飞奔而至。马上骑士高喊:“圣旨到!”
众人连忙跪接。来的竟是司礼监太监,展开黄绢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工学院所制农具,关系国计民生,沿途关卡一律放行,不得阻拦。钦此。”
军官脸色顿变,连忙带人退开。
太监走近陈远,低声道:“陛下让老奴传句话:该查的继续查,该做的继续做。”
陈远心中明了,这是皇帝在表明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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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派往西安的密探终于传回密报。陈远展开密信,越看越是心惊。
工部的铁料确实运到了西安,但接收的并非秦王府,而是一家名为“秦川匠作”的工坊。这家工坊表面上是制作农具,实则暗中打造兵甲。更令人震惊的是,工坊的幕后东家,竟是秦王乳母的侄子。
“果然牵扯到秦王。”陈远将密信递给刘伯温。
刘伯温看完,沉吟道:“此事棘手。若直接禀报陛下,恐引起父子猜忌;若隐瞒不报,又是欺君之罪。”
“还有更棘手的。”陈远取出一份清单,“这是秦川匠作近三个月采购的铁料数量,足以装备五千精兵。”
书房内一时寂静。五千精兵的装备,这已经远超一个亲王府护卫的规制。
“必须查清这些兵甲的去向。”陈远最终说道,“在查明之前,暂时不能惊动陛下。”
刘伯温点头:“但要小心,对方既然敢做这等事,必定有所防备。”
当夜,陈远派出了最得力的三名弟子,带着特制的信鸽前往西安。他们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查清这批兵甲的真实去向。
与此同时,工部那边也有了新动静。李善达突然称病不出,工部事务暂由右侍郎代理。这个反常的举动,让陈远更加确信,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夜色深沉,陈远独自站在院中,望着西方星空。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这一次,牵扯其中的已经不只是朝堂党争,更关系着皇族内部、边疆安危。
他轻轻叹了口气。原本只想做个安分的技术官员,却一次次被卷入旋涡。或许这就是命运,让他这个来自后世的人,亲眼见证并参与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既然如此,那就查个水落石出吧。”他轻声自语,转身走回书房。那里,还有更多线索等待他去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