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睁着眼，嘴还在动。
就在雷煌努力听清铁砧话语时，周围警报声突然大作，危险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他的眼睛很浑浊，瞳孔边缘有一点银灰色。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雷煌的手抖了一下，眼前的数据突然乱了。他好像听见了一个名字，但没听清。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像生锈的齿轮卡住了一样。
他立刻反应过来，左手猛地拍在地上。一道蓝白色的电光从掌心炸开，迅速形成一个半圆的护盾。就在那一瞬间，三只怪物撞破墙壁冲进来，爪子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响声。
轰！
冲击波把它们全部震飞出去，砸在远处的墙上。墙凹进去一大块，裂开很多缝。那些怪物很快爬起来，四肢扭曲地落地，走路的样子很怪，每一步都踩出金属碎片。它们身上有闪着寒光的鳞片，眼睛亮起蓝色的光点，像是被同一个东西控制。
头顶落下六道金属栅栏，堵住了退路和两边的通道。闸门关上的时候冒出火星。地面裂缝里升起几座炮台，炮口转过来对准他们，发出滴滴的锁定声。空气开始震动，那种震动直接打在人身上，让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雷煌咬紧牙，喉咙里闷哼了一声。
“别看。”艾德琳一把把凯莉斯拉到身后。她的装甲在报警，肩膀上的绿色污渍已经蔓延到脖子，像是某种会动的东西在吃她的皮肤和金属。她拔出胸口最后一块符文，那是家族留下的圣物，由陨石做成，封印过邪恶的灵魂。
符文碎裂时，一道金光扩散开来，暂时压住了体内的污染。她抬手打出一个静止场，前面两只敌人动作变慢了，像陷在胶水里一样。
凯莉斯靠在控制台边，背后的水晶翅膀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瞳孔变成一条线，眼里泛着淡淡的银光——这是预知能力启动了。她能看到反应堆内部的结构。下一秒，她指着底部说：“三条主循环管，左边那根偏了十五度，是冷却回流。”
话刚说完，她嘴角流出血，左翼掉下一块碎片，落地就化成了粉末。
雷煌双手撑地，护盾上已经出现裂缝，能量不断往外泄露。他切断右眼的一部分连接，视野黑了一角，疼痛让他清醒了一些。他抬头看向铁砧所在的培养舱——那里本来应该有一具身体泡在液体里，连着很多管线。
但现在，里面空了。
玻璃内壁只有一道湿痕，往下延伸，像是有人用手指划出来的。那痕迹还没干，在蓝光下隐约能看出一个字母——V。
“欢迎回家，原体。”
声音不是从前面传来的。雷煌猛地转身，一只刚破墙而出的怪物开口说话了，声音和他小时候训练时的教官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它的脸——竟然是他七岁时的样子，稚嫩却冰冷，眼里没有一点孩子该有的神情，只有机械般的冷漠。它举起手，掌心凝聚出一团旋转的磁场，像一个小黑洞，直冲护盾最弱的地方。
轰！！！
护盾剧烈晃动，雷煌膝盖跪地，左臂的接口炸开，血顺着装甲流下来，在地上汇成一条红线。他没抬头，右手插进地面，引爆剩下的电力。爆炸掀翻了两具敌人，也把他自己甩出去好几米远。耳朵流血，混着脑脊液进入颈侧的传感器。
艾德琳单膝跪地，把凯莉斯背了起来。她的项圈完全烧黑，线路外露，但还能勉强维持灵能输出。她说：“还能撑三十秒。”
“够了。”雷煌站起来，擦掉脸上的血，“把信息发出去。”
艾德琳点头，在控制台边缘快速输入一段代码——这是伏尔康家族最后的求救信号，用了七层加密，只有母星议会旧址才能接收。输完的瞬间，她的指甲变紫，整条右臂失去知觉，血管浮现出绿色纹路，像藤蔓缠住骨头。
第一波攻击结束了。
短暂的安静下来，只有反应堆越来越快的嗡鸣声，频率越来越高，快要达到极限。空气中有一股焦味和臭氧的味道。
接着，地面剧烈震动，第七波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前排三只同时自爆，电磁乱流撕开了护盾的一角。两只怪物趁机冲进来，爪子划过雷煌后背，装甲被撕开，皮肉翻起，露出下面的神经导管。鲜血喷在控制台上，激活了几行原本失效的日志：
【实验体#07-Δ：情感抑制模块失败】
【原体觉醒概率：83.6%】
【建议：清除】
雷煌反手抓住其中一只的头，用力捏碎。颅骨裂开，蓝色液体溅在他脸上，带着机油腐烂的气味。另一只扑上来咬住他左臂，金属牙齿嵌进肉里，深入骨头。剧痛传来，但他没退。
他怒吼一声，全身电流爆发，把敌人烧成焦炭。焦黑的身体倒在地上还保持着扑咬姿势。他的左臂已经抬不起来了，伤口不断渗血，肌肉开始坏死。
第二轮脑波攻击来了。
雷煌眼前闪过家族毁灭的那一夜：火光照在父亲脸上，母亲站在门口，手里抱着断翼鹰爪徽章。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就被拖进黑暗。那些黑影没有脸，只有一双双发光的手，把整个房子拉进地下。他想跑，脚却动不了，像被大地钉住。
艾德琳抱住头盔，听见审判庭长的声音：“你已经被污染，必须清除。”那是她最后一次任务前听到的话。她抠进装甲，指甲断裂，血流出来。她知道这是假的，是系统入侵造成的幻觉，可每一个字都像刀扎进心里。
凯莉斯突然尖叫。
她看到所有星球停止转动，大气凝固，海洋冻结在空中，生命全部消失。时间显示还有三小时。她想喊，却只吐出一口血。
“不能走。”她嘶哑地说，“如果我们走了……一切都会停下。命运一旦断了，就再也接不上。”
雷煌甩头挣脱回忆，右眼发出过载警告，视野边缘闪红字：【视觉神经受损，建议立即关闭】。他捡起一块金属片，狠狠扎进大腿。剧痛让他清醒，汗水混着血往下流。
“艾德琳！”他吼。
“在！”她回应，强忍体内的不适，嘴里有一股铁锈味。
“静滞力场，最大范围！”
她双手合拢，灵能聚集，胸口的符文一个个亮起。静止场扩散开来，敌人动作再次变慢。凯莉斯抓紧时间发动最后一次预知，目光穿透层层防护，看到反应堆核心的管道网络。
她看见一根幽蓝色的管道通向底部，连接外面的冷却塔。那里没有加固，是整个系统的弱点。只要打断它，冷却剂就会失控，引发连锁失衡。
“那里……”她用尽力气指过去，“打断它，能量会失衡。不是爆炸……是坍缩。它会把自己吞掉。”
说完，她昏过去了，头垂在艾德琳肩上，呼吸很微弱。
雷煌盯着那根管道，记住了位置。他知道这不是毁灭，而是结束——让这台吞噬生命的机器停下来。
第三波攻击来了。
一个巨大的怪物从天花板砸下来，灰尘和碎石四处飞溅。它有四米高，骨架是合金做的，胸口有一个衔尾蛇的图案，蛇头咬住自己的尾巴。它的右手是一只磁化合金爪，上面刻着符文，每走一步地面都会裂开。
它冲向雷煌。
护盾只剩三分之一，闪着电火花，随时可能崩溃。
雷煌知道撑不住了。他松开手，任由护盾破碎。电流在他身上乱窜，烧焦装甲，皮肤冒烟。他半跪在地上，左手撑地，把剩下的能量压缩到右拳，掌心凝聚出一颗高温等离子球。
巨兽跳起来，爪子直取他的头，想一击杀死。
就在它落下的瞬间，雷煌猛击地面。
地震爆发。
平台晃动，炮台倒塌，栅栏断裂。巨兽落地时右脚卡进裂缝，动弹不得。雷煌冲上去，一拳打向它胸口的图案。
撞击时，图案亮起红光，反弹出一股磁暴。雷煌被掀飞，撞上控制台，吐出血，至少断了三根肋骨。但他看清了——图案中心有个接口，形状和家族徽章一样，正是传说中的“启源之锁”。
原来不是武器。
是钥匙孔。
艾德琳踉跄走过来，把凯莉斯放在角落。她拿起一块金属板，用匕首快速刻下刚才看到的信息：幽蓝管道、冷却回流、断裂后果。每一笔都很深，很稳。
刻完最后一个字，她的手指僵住，绿色污渍爬上脸颊，眼球发灰，瞳孔失焦。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轻声说：“我还记得阳光的味道。”
雷煌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两人对视一眼。
他明白了。
他转身走向反应堆，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在流血。左臂垂着，右眼只剩一点红光扫描周围。耳边有很多声音——铁砧的低语，母亲的呼唤，凯莉斯最后的警告。
反应堆的嗡鸣越来越急，蓝光闪烁，警报全灭。
巨兽从裂缝中挣脱，站起身，爪子指向雷煌。其他怪物围成半圆，静静站着，像在等待什么仪式开始。
雷煌停下，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手。然后他抬起右手，对准反应堆底部那根幽蓝色的管道。
他知道，只要动手，可能会引发大爆炸，毁掉整个设施，甚至影响周边星域。
他也知道，如果不做，三小时后，整个星系会彻底死去，时间停止，生命冻结，记忆被抹除。
他的手指慢慢弯曲。
风停了。
灯灭了。
那一刻，他不再是战士，也不是逃亡者。
他是终结者。
也是重启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