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传来易满志的声音,没有暴怒,却透着一种浸了冰的清醒,还裹着几分茫然:“那声音……不像假的。常青山的笑声,朱可卿、宴雨菲那股子的媚劲儿,一点儿不差。万妖城的风吹草动,怕是全在他眼皮子底下,谁放个屁,他都一清二楚。咱们怎能不败?他的手段当真是不得了。”
滴水声还在继续,敲碎了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侥幸。葛千足瘫坐在地,眼睛望着墙角,失去了往日的光芒。
……
时空塔内的石室中,灵力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化作肉眼可见的白色雾霭,顺着江林周身的毛孔丝丝缕缕钻入体内。他盘膝坐在修炼蒲团上,丹田内的金丹已膨胀至鹅蛋大小,表面流转着五色金芒,每一次脉动都引得整个空间嗡鸣震颤,仿佛有一颗孕育成熟的小太阳正待破壳。
这颗金丹已到了崩裂的边缘。江林双目紧闭,神识沉入丹田,清晰感知到金丹内部正掀起翻天覆地的变化——无数灵力丝线缠绕交织,在核心处勾勒出模糊的人形,那是元婴的雏形,却被一层厚厚的灰色雾气包裹,隐约透着几分暴戾与阴冷。
“来了。”江林心中一凛。他知道,这灰色雾气便是心魔的具象,而接下来的破丹成婴,注定要与这团伴随自己修行多年的恶念正面相撞。
他不再压制丹田的躁动,引动全身灵力猛地冲向金丹。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鹅蛋大的金丹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紧接着彻底崩碎!璀璨的金光与浓郁的灰雾同时爆发,在丹田内掀起狂暴的能量风暴。
金光之中,一道三寸高的小人缓缓凝聚成形——面容、衣着、甚至眉宇间的锋芒,都与江林一模一样,只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没有丝毫温度,嘴角还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
“我终于出来了。”小人开口,声音与江林一般无二,却带着一种穿透神魂的阴冷,“你把我藏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要面对?”
江林的神识化身与小人对峙在丹田识海之中,周围是翻滚的灰色雾霭,无数破碎的画面在雾中闪现:有未修道时在密室面对强敌屠戮家人的怯懦,有初入修真界被欺凌的屈辱,有斩杀妖兽和敌人时涌起的嗜血快意,还有面对美女道侣时闪过的占有欲……这些都是他修行路上刻意压制的恶念,此刻全被这心魔小人牵引出来,化作攻向道心的利刃。
“这些就是你的本心,何必自欺欺人?”心魔小人抬手一挥,识海瞬间变换场景——江林赫然站在镇妖城斗妖场的尸堆血海之中,正是那场惨烈的斗妖大战。“你以为守护了队友是善?可你放弃了其他人,那些人的死,与你无关吗?”
江林瞳孔骤缩,心口像是被重锤砸中。眼前的画面太过真实,血腥味仿佛还在鼻尖萦绕,他们临终前难以置信的眼神更是像针一样扎进他的神魂。一股强烈的悔恨与自责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的神识撕裂。
“这就是你的善?”心魔小人的声音在耳边冷笑,“承认吧,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掌控欲。你收编妖族、扩张势力,与常青山之流又有何异?”
随着它的话语,场景再次变换。江林成了万妖城的新主,朱可卿、宴雨菲等妖族女子跪伏在地,他坐在常青山曾经的王座上,手中端着酒杯,眼中满是暴虐的贪婪。“你看,这才是你心底的欲望。弱肉强食,本就是修真界的规矩,何必披上‘伪善’的外衣?”
恶念如潮水般涌来,江林的神识化身开始晃动,周身竟也泛起淡淡的灰雾。他确实渴望力量,渴望保护身边的人,可这渴望的深处,何尝没有一丝对“绝对权力”的觊觎?
“不……”江林猛地咬牙,识海之中爆发出璀璨的金光,“我守护西岭,不是为了成为另一个常青山!”
眼前的画面突然又一变,几位道侣含笑站在他眼前。心魔小人又道:“你为何结了这么多道侣?难道这不是欲望?难道这不是你的恶?”
他想起苏婉儿递来的温热茶水,想起楚灵香亲手做的甜点,想起西岭城百姓因安定生活展露的笑颜——这些温暖的画面如利剑般刺破幻象,让他在善与恶的撕扯中抓住了一丝清明。
江林眼神一凛,指尖金光乍起,一边将心魔的戾气凝成利刃,一边沉声道:“想有菩萨心肠,也得配得上霹雳手段。否则对豺狼慈悲,便是对羔羊残忍。我的道侣都是与我心意相通、共同修行之人,并非我强迫而来。”
他攥住心魔化身的手腕,力道陡增:“我不会剔除你,也不会驱散你。留着你,与我共生——你乱不了我的心,你是我的一把刀,该斩的时候绝不手软,那是对敌人的狠辣,是守护的必要手段。”
话音未落,心魔化作一道灰光钻进他掌心。江林望着空荡荡的识海,嘴角勾起冷硬的弧度:“善要纯粹,恶也得利落。”
指尖微动,那道灰光在他掌心跳动,带着驯服后的锋锐。他抬眼时,眼底既有悲悯,又藏着不容置疑的狠厉——这才是护道该有的模样。
“恶念本就藏于人心,但若能驾驭,而非被其吞噬,便是修行。”江林的神识化身挺直脊背,望向心魔残留的气息,眼神变得坚定,“你是我,却也不是我。今日,我便炼化你这部分执念,而非否认你的存在!”
他不再试图驱散恶念,反而主动引动识海金光,将心魔残余的灰色雾霭一并包裹。“你是我人性贪婪的隐患,是我嗜血杀戮的冲动,是我觊觎权力的欲望……这些我都认!但我更清楚,我要的是守护!”
心魔的残余力量剧烈挣扎,化作无数狰狞的虚影——有妖族的利爪,有修士的飞剑,甚至是敌人怨恨的面容,试图再次动摇他的道心。“你骗得了自己,骗不了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