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台水力揉捻机一字排开,青冈木的机身泛着温润光泽,引得村里人围的水泄不通,大家伙垫着脚,伸着脑袋,眼里满是好奇与期待。
“听说这玩意能自己揉茶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不信,几个木头做的东西,就能揉茶叶了?还不知道会揉成什么样。”
“万一真的呢,小夏做事还是很靠谱的。”
大家伙议论纷纷。
现在还没有茶青,小夏让人从山上采了一种跟茶叶很像的树叶,萎凋后手捏不碎。
“大家让一让,咱们先试第一台!”
小夏清清嗓子,帮工的木匠师傅已经拎来一筐萎凋好的树叶。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木匠师傅将鲜叶缓缓倒入揉桶,五斤鲜叶刚好铺满桶底。
小夏抬手调整了揉桶上方配重石块,木杆轻轻下沉,揉桶与揉盘的间距恰好卡在六厘米。
然后解开固定水轮的绳索,溪水顺着渠道奔涌而来,“哗啦”一声撞上水轮叶片。
随着水流冲击,水轮吱呀转动起来,通过齿轮咬合,上方的揉桶也缓缓旋转起来。
起初速度平缓,鲜叶在揉桶与揉盘间轻轻翻滚。
渐渐地,叶片被挤压、揉搓,翠绿的茶汁顺着揉桶壁的小孔渗出,滴落在下方的竹筐里,带着清新的草木香。
“动了!真转动起来了!”
人群里响起孩童的欢呼,大人们也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温时笑的一脸得意,他做的东西岂会有不动的道理。
老茶农捋着胡子,眯眼盯着揉桶里的茶叶:“我家之前都是手揉,做茶叶就是揉最费力,得弓着腰使劲揉,揉的手腕疼,若是这机器揉的和手揉的差不多,确实省力不少。”
揉桶转了一刻钟,小夏停下机器,解开揉桶的固定栓,倒出里面的树叶。
只见一片片和茶叶相似的树叶,都被揉成了匀整的条索状,紧紧缠绕在一起,树汁裹在表面,油润发亮,比手工揉的更加规整,碎叶也不多。
“我的天!这也太匀了!”刚才的老伯上手捏了捏。
人群炸开了锅。
小夏又继续试了第二台机器,加了些老爷,加重了配重。
水轮转动得更稳,揉桶的压力更大,老叶被揉的近视,条索分明。
六台试完,每台效果都超出预料。
试用成功,小夏也松了口气。
温时望着转动得木轮与匀整的茶条,眼底满是惊叹。
这揉捻机的效果,竟比图纸推演时还要出色。
想着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到来的茶季,他回去的路途正好要经过几个主要的茶区。
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待村民散去,温时把小夏和陆寒野叫到茶坊。
难得的神色郑重:“小夏姑娘,我有一事想与你商量。”
“温公子请说。”
“揉捻机构思精妙,实用价值极高。如今江南、闽浙诸多茶区,皆是手工揉捻,若是能将此图纸推广出去,定能惠及万千茶农与茶商,大幅度提升制茶效率与品质。”
他顿了顿,直言道:“我想问小夏姑娘买下这揉捻机的图纸,回京后联合公布与各地茶商,将其推广至全国茶区。
你放心,推广时一定会注明图纸来源于小夏姑娘,绝不敢略人之美。”
陆寒野挑眉:“你打算出多少银子?”
温时白了好友一眼,就知道钱,庸俗,一点都不知道冠名的重要性,这可是要名垂千古的好事。
“三千两白银。”
小夏也着实被震惊到了,心道温时也是个实在人,明明他已经掌握了图纸内容,还愿意出钱,人品真不错。
“江南顶级茶区,一户茶商一年制茶便能盈利数万两,有了揉捻机他们的还能更进一步提高产能。
要知道茶叶一天一个价,是跟时间抢钱。
所以三千两值得。
这揉捻机是小夏姑娘你心血所成,若是可以惠及更多人,于你、于茶区、于民生、皆是共赢。”
小夏心中满是动容,“我愿意,成交。”
温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意:“小姑姑娘爽快!回京后我立刻安排银两交割。”
温时在走了,陆寒野又开始忙碌起来。
很快时间到了四月下旬,连续几天的好太阳,茶树开始发芽,米粒般的芽尖带着鹅黄,娇贵的很。
村民们天不亮就挎着竹篮上山,在枝头细细采摘,忙到日头东斜,一户人家也就能采上一斤左右。
下山后,茶农们赶紧往小夏的工坊赶。
“小夏姑娘,你瞧这芽头多嫩,眼睛都瞅花了,一天就采这么多。”
说完期待地看着小夏。
小夏看了看品质,小嫩芽头肥嘟嘟的,看着特别喜人,里面也没什么杂质。
“大爷,您这是头一批,给您算500文一斤。”
500文??围观的人惊掉了下巴,羡慕的不行。
很多人家茶树少,小了采不舍得,主要也没出多少芽,最多就能采个一小把。
就没开始采。
没想到头芽能卖到500文。
要知道在外面累死累活一天的工钱也才30文。
采个两天茶,比人家一个月的工钱还高。
不羡慕怎么可能。
消息一传开,周边村落的村民都动了心,自己没茶园的就去山上转,到处找野茶树。
可野茶树大多长在杂树丛里,没人打理,日晒时间短,发芽起码要到5月以后。
没过几日,一场春雨淅淅沥沥落下,滋润了山野。
雨后初晴,气温骤然回升,茶树枝头像是被按下快进键。
一芽二叶、一芽三叶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叶片肥厚饱满,这才是春茶的助力。
茶青的收购价也降了下来,一芽二叶两百文一斤,一芽三叶一百五十文一斤。
当场过秤,现银结算。
每天下午,小夏家茶坊就排起了长队,说笑声、过称的额吆喝声混在一起,热闹非凡。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
小夏带着提前招来的几个靠谱村民,一边验叶、过秤、付钱,一边将鲜叶分类。
村民里总有不老实的,把老叶子跟嫩叶混在一起,想要卖个更高的价。
李婶子是其中偷奸耍滑的佼佼者。
被小夏逮到两次了,还嬉皮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