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省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c栋十七层,“数产办”临时办公室。
时间,下午三点。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张春华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映照得熠熠生辉。
就在十分钟前,他亲眼看着顾盼将一份盖着“江南省数字经济产业发展办公室”鲜红印章的合同和一张五千万人民币的银行转账凭证,郑重地交到了他的手上。
从一年多前那个在各个政府部门之间,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的落魄博士。
到一个小时前,那个还在为下个月的实验室租金和员工工资而愁白了头的濒死创业者。
再到此刻,这个手握五千万启动资金,并被授予了项目“绝对技术主导权”的“江南之芯氮化镓项目首席技术官”。
这种如同梦幻般的身份转变,让张春华直到现在都感觉自己的双脚还踩在云端,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林……林主任,”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眼眶泛红,“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士为知己者死。您放心!我张春华,就把这条命,卖给您,卖给‘数产办’了!半年!不!四个月!四个月内,我保证拿出第一批达到国际顶尖水准的4英寸晶圆样品!”
他立下的是足以让整个行业都为之震动的军令状。
“我不要你的命。”林远看着他笑了笑,亲自为他续上一杯热茶,“我要你和你的团队,都好好地干活哦。”
他将那份刚刚由七位副厅长共同签字的《联合审批意见书》推了过去。
“张博士,你看一下这个。从今天起,它就是你们这些真正想干事的人,在江南省最大的‘护身符’。”
张春华颤抖着手,拿起那份文件。
当他看清上面那七个分别来自不同厅局、却又整整齐齐排列在一起的鲜红印章时,他再也压抑不住,这个年近四十的七尺男儿,竟然失声哽咽起来。
“林....林主任....我代表我们全员感谢您!”
张春华离开后,林远将顾盼叫到了办公室。
“小顾,”他将那份沉甸甸的“死亡名单”递了过去,“英雄,我们已经找到了第一个。现在,轮到你去把剩下的英雄们,都给我请回来了。”
顾盼接过那份名单,神情肃穆。
“老板,您的意思是?”
“发英雄帖。”林远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了力量。
“你现在按照这份名单上的联系方式,给上面的每一个人都打个电话。”
“告诉他们三天后,也就是本周五的下午三点。江南省数产办想请他们来这里,开一个闭门的‘技术发展恳谈会’。”
“不用跟他们解释太多,”林远补充道,“如果他们问起会议的内容,你就告诉他们,张春华博士的项目,已经于今天上午,正式通过了我们的联合审批,并获得了数产办种子基金第一笔五千万的投资。其他的让他们来了自己看。”
顾盼的心狠狠地一跳。
他瞬间就明白了林远的用意。
张春华的成功就是响亮的“集结号”!
他要用这个活生生的“样板”,去告诉名单上所有那些被埋没、被遗忘、被伤透了心的技术英雄们一个消息。
江南省的天变了!
一个只看技术、不看关系;
只看项目、不看背景的全新时代已经来临!
接下来的三天,顾盼不停地联系这份名单上的大佬们。
江南省激光应用技术研究所,所长办公室。
李清平,这位国内激光雷达领域最顶尖的专家之一,正一脸烦躁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是江州一家车企的采购总监打来的,对方用一种近乎施舍的语气告诉他,他们最新款车型的激光雷达订单,最终还是决定交给一家国外的供应商。
“李所啊,不是我们不支持国产。”对方的语气充满了虚伪的同情,
“主要是你们的样品,虽然性能不错,但就是太贵了!我们跟那家德国公司谈的价格,比你们的成本价还低了百分之十啊!”
李清平狠狠地将手机摔在了桌上。
成本!成本!又是他妈的成本!
谁不知道,想要把实验室里的样品,变成能上流水线的成熟产品,需要投入多少资金去优化工艺,去开模,去建立产线?
可他那个被寄予厚望的“车载激光雷达产业化”项目,早在两年前就因为省里的产业引导基金在A轮融资后,为了追求短期回报,强行要求他签署一份苛刻的对赌协议而被他愤然拒绝后,就彻底断了粮。
这两年他几乎是靠着变卖自己的专利和给别的企业做技术顾问,才勉强维持着研究所的运转。
就在他心灰意冷,甚至准备解散团队去深圳投奔自己学生的时候。
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请问是李清平博士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年轻、礼貌,又带着一种体制内特有的严谨。
“我是。”
“您好,李博士。我是江南省数字经济产业发展办公室的,我叫顾盼。我们办公室主任林远想在本周五的下午三点,邀请您来我们这里,开一个闭门的技术发展恳谈会。”
“数产办?”李清平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个什么新机构?他从未听说过。
“林远?”这个名字,他倒是有点印象,好像是那个在青川搞得风生水起的年轻县委书记。
“不好意思,我没时间。”李清平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他现在对任何跟政府相关的会议,都充满了本能的厌恶和不信任。
“李博士,请您先别急着挂电话。”顾盼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不急不缓地补充了一句,“江州高新区的张春华博士,您应该认识吧?”
“张春华?”李清平当然认识,三年前他们还是一栋楼里的“难兄难弟”,都是从海外回来,都怀揣着一腔热血,也都被现实撞得头破血流。
“就在今天上午,”顾盼的声音,平静地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张博士的‘氮化镓’项目,已经正式通过了我们数产办的联合审批。我们办公室的种子基金,也已经将第一笔五千万的投资款,打到了他的公司账户上。”
……
同样的一幕,在江南省的各个角落,轮番上演。
省生物医药产业园,一间尘封已久的实验室里。
王海冰,这位曾经被誉为江南省最有希望攻克cAR-t疗法的女人,正穿着一身白大褂,麻木地指导着几个实习生,做着最基础的细胞培养实验。
她的那个曾被写入省政府工作报告的“新型靶向药”项目,早已因为环保审批和临床试验许可的“反复拉扯”,而彻底搁浅。
她甚至已经接受了一家沪市医药公司的邀请,准备下个月就离开这个让她伤透了心的故乡。
直到她接到了顾盼的电话。
……
省特种光纤材料研究所,一间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
陈国栋,这位国内光通信领域的权威,正烦躁地签着一份“军令状”。
他那个本应服务于“东数西算”国家战略的“超低损耗光纤”项目,因为地方保护主义,被强行要求与一家本地的“关系户”线缆厂合作。
结果对方的产品良品率,连百分之三十都不到,导致他的项目迟迟无法交付,面临着巨额的违约赔偿。
直到他接到了顾盼的电话。
……
三天后,周五下午两点五十分。
“数产办”那间空旷的办公室里,早已坐满了人。
李清平、王海冰、陈国栋……
那份“死亡名单”上,十三个在国内各个尖端科技领域,都曾是赫赫有名的领军人物,此刻都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齐聚一堂。
他们之中,有的人已经心灰意冷,准备远走他乡;有的人还在绝境中苦苦挣扎,看不到一丝希望;有的人则早已被现实磨平了棱角,变得麻木。
但今天,他们都来了。
因为那个共同的名字,张春华。
他们想亲眼看一看,那个传说中,一天之内就审批通过,并拿到五千万投资的“奇迹”,到底是不是真的。
三点整,林远准时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