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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的曙光,并未能驱散濮阳城头的寒意,反而像一只冷酷的眼,缓缓睁亮了下方的地狱图景。

濮阳城下,河北大军完成了最终极的集结。这不再是此前围而不攻的威慑,也不是试探性的轮番进攻,而是真正意义上倾尽全力的决战阵容。目光所及,尽是黑压压的军阵,旌旗招展,遮天蔽日,仿佛将整个平原都染成了袁绍的底色。步兵方阵厚重如铁壁,长戟如林,反射着初升朝阳冰冷的光泽,肃杀之气凝结成实质般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两翼,精锐骑兵集群肃立,战马披甲,骑士执锐,虽未动,却已散发出即将冲锋陷阵的凛冽杀意。而在军阵的最前方,数十架高耸的井阑如同移动的巨塔,其高度甚至超过了濮阳城墙,上面密密麻麻站满了引弓待发的强弩手;包裹铁皮的沉重冲车,被数十名壮硕士卒呼喝着推动,轮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更多的云梯、飞钩、壕桥等攻城器械,如同蝗虫过境般密密麻麻排列,望之令人脊背发寒。

中军大纛之下,颜良身披重甲,铁盔下的面容因亢奋而微微扭曲,眼神中燃烧着毁灭的火焰。他身旁,伤势未愈但战意更炽的文丑,同样紧握兵刃,如同一头亟待噬人的受伤猛兽。更远处,来自白马大营的淳于琼所部旗帜鲜明,三万生力军的加入,使得袁绍阵营的兵力优势达到了开战以来的顶峰。他们得到了袁绍最明确、最冷酷的指令——不惜一切代价,碾碎濮阳,要让曹操永世难忘!

城头之上,曹操扶剑而立,冰冷的剑柄触感是他此刻保持清醒的锚点。他极目远眺,将城下那无边无际的军容尽收眼底,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下都敲打着绝望的边缘。他身后,程昱、满宠等文官面色苍白如纸,却强自挺直脊梁,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许褚、典韦如同两尊来自远古的凶神,一左一右拱卫,凶厉的目光扫视着城下,仿佛要用眼神将那片金属森林点燃。于禁、乐进(臂伤处简单包扎,血迹殷红,仍坚持登城指挥)、李典、曹仁、夏侯渊等将领早已各就各位,声音嘶哑却坚定地对麾下士卒做最后的动员,试图将恐惧转化为决死的勇气。

“将士们!”曹操的声音并不洪亮,甚至带着一丝鏖战多日的沙哑,却凭借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意志力,借助亲兵的传颂,在血腥的晨风中艰难传递,“袁本初欲将我兖州男儿的头颅,垒成他登顶的阶梯!身后,便是我们的父母妻儿,是我们的乡土!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今日,无他,唯死战耳!让河北的骄兵悍将看看,什么是兖州子弟的铮铮铁骨!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守军爆发出参差不齐却异常决绝的呐喊,恐惧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入绝境后,从骨髓里榨出来的疯狂与顽强。

“咚!咚!咚!咚——!”

河北军的战鼓毫无预兆地炸响!不再是试探,不再是威慑,而是连绵不绝、震彻寰宇的狂暴雷鸣,鼓点密集得让人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仿佛无数巨锤正在疯狂捶打着大地与天空的结合部。

“全军——进攻!”颜良手中的长刀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猛地向前一挥。

“杀——!!!”

海啸般的喊杀声瞬间吞噬了世间一切杂音!庞大的军阵开始向前移动,起初是缓慢而整齐的步伐,如同蓄势的洪峰,随即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化作了山崩地裂般的狂奔!无数只脚同时踏地,整个濮阳城墙都开始微微震颤,墙垛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攻城的第一步,是毁灭性的远程覆盖。

河北军的井阑被辅兵们喊着号子,艰难地推至最佳射程,上面的弩手居高临下,根本无需精确瞄准,只是对着城头方向,扣动了弩机!

霎时间,天空暗了下来。

那不是乌云,是由无数支弩箭组成的死亡之幕!箭矢撕裂空气的尖啸声汇聚成一种持续不断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噪音,黑色的箭簇如同嗜血的蝗群,遮天蔽日般向着濮阳城头倾泻而下!

“举盾!避箭!”曹仁沉稳却急切的声音在城头响起。

守军士兵们条件反射般地举起手中一切能充当盾牌的东西——厚重的木盾、临时拆下的门板、甚至做饭的铁锅。箭雨瓢泼而下!

“笃笃笃笃……!”

密集如擂鼓的撞击声瞬间响成一片!木屑纷飞,门板被射穿,铁锅上溅起火星。不断有箭矢从缝隙中钻入,带起一蓬蓬刺目的血花和短促的惨嚎。一个年轻的守军士兵刚刚抬起头想观察敌情,一支流矢便精准地从他眼窝射入,贯穿头颅,他哼都没哼一声便仰天倒下。城头瞬间被密密麻麻的白羽箭矢覆盖,远远望去,仿佛长出了一片死亡的庄稼。

与此同时,城下的河北步兵扛着简陋的橹盾,推动着装载土石的壕车,在弩箭的掩护下,如同决堤的蚂蚁,疯狂涌向护城河。他们要将这条阻碍填平!

“弓弩手!反击!瞄准填河的敌军!”夏侯渊在东门段厉声怒吼,他本人更是挽起强弓,弓弦连震,每一声嗡鸣,必有一名河北军士应声而倒,箭无虚发!

守军的弓弩手们冒着被井阑点名射杀的风险,从垛口后探出身形,向城下倾泻箭矢。不断有人中箭从井阑上栽落,发出悠长而绝望的哀嚎;城下填河的敌军更是成片倒下,尸体和土石一起滚落河中,鲜血迅速染红了浑浊的河水,护城河边缘堆积起一层由血肉和杂物构成的、滑腻而恐怖的斜坡。

通道尚未完全稳固,颜良麾下最悍勇的先登死士已经发出了非人的咆哮,他们赤裸上身或身着轻甲,口衔利刃,顶着盾牌,踏着同伴尚未冰冷的尸体和松软的土石,如同附骨之疽般冲过了死亡地带,将数以百计的云梯狠狠靠上了城墙!

“上!破城就在今日!”

更多的河北军士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手脚并用地攀上云梯,城墙上瞬间挂满了向上攀爬的人影。

“滚木!礌石!给我砸!”于禁在北门声嘶力竭,他的嗓子已经彻底哑了。

守军士兵两人或三人一组,吼叫着将早已准备好的滚木礌石合力推下城墙!巨大的圆木沿着云梯一路碾压下去,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攀爬的敌军如同被狂风扫落的树叶,惨叫着坠落,在城下摔成不成人形的肉泥。沉重的石块砸下,往往能洞穿盾牌,将下面的敌军连人带甲砸得筋断骨折。

但死亡无法阻挡疯狂的进攻。前面的尸体尚未冷却,后面的敌军已经红着眼补上了空缺,继续向上亡命攀爬。城上城下,生命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

“金汁!快!抬上来!”李典指挥着一些非战斗的辅兵和民壮。

恶臭弥漫,大锅大锅煮沸的、混合了粪便和毒物的滚烫金汁被抬上城头,对着云梯和城下密集的人群奋力倾泻而下!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压过了战场的一切喧嚣!被滚烫金汁浇中的敌军,皮肤瞬间起泡、溃烂、脱落,露出鲜红的血肉,毒物侵入,倒地痛苦地翻滚、抽搐,发出绝望的哀嚎,直至咽气。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混合了血腥、焦糊和粪便的、令人作呕的恶臭,许多新兵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战斗已经脱离了战术和指挥的范畴,退化成了最原始、最残酷的血肉磨坊。城墙上下,每一寸空间都在进行着最野蛮的搏杀。刀剑砍入骨肉的闷响,长矛刺穿盔甲的撕裂声,垂死者的哀鸣,双方士兵野兽般的咆哮与咒骂,混杂着震耳欲聋的战鼓与箭矢破空声,共同奏响了一曲属于地狱的死亡乐章。

颜良、文丑、淳于琼在后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他们冷酷地调动着部队,一波倒下,立刻投入新的一波。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不惜代价,用尸山血海,也要堆上濮阳城头!

巨大的冲车,在厚实木盾和浸湿生牛皮的层层掩护下,如同移动的堡垒,终于被悍不畏死的河北军推到了北门门前。数十名精选的力士喊着低沉浑厚的号子,合力抱着需要数人合抱的沉重撞木,开始有节奏地、狂暴地撞击包铁的城门。

“咚!!!”

“咚!!!”

“咚!!!”

每一次撞击,都如同巨锤砸在守军的心口。整个城门楼都在剧烈颤抖,灰尘、瓦砾簌簌落下。城门后的曹仁亲自率领精锐士卒,用巨木、石块死死顶住,但坚实的门栓已经发出令人心悸的呻吟,厚重的门板上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固定门轴的铁环在巨大冲击下扭曲、变形。

“火油!集中火力,烧了那冲车!”曹操在箭楼上看得分明,厉声下令。

几名敢死之士抱着火油罐,冒着城下射来的密集箭矢,奋力掷向冲车!陶罐碎裂,粘稠的火油泼洒在冲车顶部的防护上。紧接着,数十支火箭带着摇曳的尾焰射下!

“轰!”火焰瞬间腾起,将冲车部分吞噬。

然而,河北军对此早有准备。立刻有冒着烟火和箭矢的辅兵,抬着沙土冲上前,拼命灭火,同时后方迅速替换下被烧伤或射杀的撞门力士。撞门的节奏,仅仅混乱了数息,便再次恢复,甚至更加狂暴!

就在这时,东门方向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喧哗与呐喊!文丑亲率其麾下最精锐的“大戟士”,趁着北门承受着颜良主力和冲车的巨大压力,对于禁防守的东门发动了孤注一掷的猛攻!同时,淳于琼也派出部分兵力策应,牵制曹仁可能的支援。一段城墙在数架投石机的集中轰击和“大戟士”亡命徒般的攀登下,墙体破损,垛口坍塌,终于被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数十名凶悍的河北甲士成功登上了城头,结阵固守,后续者正源源不断攀上!

东门防线,摇摇欲坠!

“仲康!”曹操猛地看向身旁如同铁塔般的许褚,甚至来不及多言。

“主公放心!看俺老许的!”许褚咧嘴,露出一个混合着兴奋与残忍的笑容,他提起那柄骇人的锯齿大刀,对曹操重重一点头,随即如同一头发狂的巨熊,带着一队最精锐的虎卫亲兵,狂风般扑向东门缺口!

许褚的到来,如同烧红的战刀切入凝固的牛油。他根本不需要什么花哨的招式,纯粹是碾压性的力量和狂暴无匹的战意!锯齿大刀挥舞开来,带起一片血肉旋风!登城的“大戟士”虽是精锐,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刀锋过处,甲胄破碎,肢体横飞!许褚一个人,就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硬生生烫进了敌阵中心,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瞬间就将登城敌军的阵型搅得天翻地覆!他身后的虎卫更是如狼似虎,奋力砍杀,终于遏制住了敌军的扩张势头。

然而,文丑在城下看得真切,他深知许褚勇猛,但也看出其久战必疲。他亲自张弓搭箭,觑准许褚一个劈砍后的微小空隙,一箭射出!箭矢如同毒蛇,直奔许褚面门!许褚战斗直觉惊人,猛地一侧头,箭矢擦着他的颧骨飞过,带起一溜血花,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更加暴怒!

“文丑鼠辈!暗箭伤人,敢上来与你许褚爷爷大战三百回合吗?!”许褚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朝着城下文丑的方向发出雷霆般的怒吼,声震四野,竟暂时压过了战场喧嚣。但他冲锋的脚步,也因此不得不稍缓,需要应对更多围上来的敌军和冷箭,左支右绌间,臂膀、大腿又添了几道伤口,虽然不深,但鲜血淋漓,显得格外惨烈。

与此同时,北门危机达到顶点。

“咔嚓——嘣!”

顶门的一根主要巨木终于在不知第多少次撞击下,发出一声悲鸣,轰然断裂!包铁的城门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被撞开了一道足以容纳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城门破了!杀进去!陷阵!陷阵!”门外的河北军发出了狂喜至极的呐喊,无数士兵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饿狼,疯狂涌向那道缝隙!

“恶来!”曹操的声音依旧稳定,但紧握剑柄的手,指节已然发白。

“嘿!”一直沉默如山的典韦,发出了短促而低沉的笑声,如同地狱传来的回响。他双戟交错,向前一步,那雄壮如山的身躯,便彻底堵死了那道通往城内的唯一缝隙!他不需要任何亲兵辅助,一个人,两把短柄双铁戟,便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第一个试图挤进来的河北军校尉,头盔下是一张因狂热而扭曲的脸,他刚举起环首刀,典韦右手戟已如毒龙出洞,后发先至,“噗嗤”一声,直接洞穿了他的铁札甲,从前胸刺入,后背透出!典韦手腕一拧,发力将其庞大的身躯挑飞,狠狠砸向后面涌来的敌军,引起一阵混乱!

第二个、第三个……狭窄的城门洞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漏斗。典韦如同亘古存在的礁石,任凭外面浪潮如何汹涌澎湃,他自岌然不动!双戟翻飞,或劈、或砍、或刺、或勾,招式简洁到极致,也狠辣到极致!每一次挥击,必有一名敌军毙命!脚下黏稠的鲜血很快汇聚成洼,破碎的甲片和残肢断臂堆积起来,几乎要没过他的脚踝。浓重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

然而,典韦并非真的铁人。持续的高强度爆发,让他的呼吸开始粗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与溅上的血污混合在一起。一名悍勇的河北军侯利用同伴用生命创造的瞬间,一枪刺向典韦肋部!典韦闪避稍慢,枪尖划破甲叶,在他腰间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典韦闷哼一声,动作却丝毫未停,左手戟猛地荡开长枪,右手戟如电光石火般劈下,将那军侯连人带枪劈成两半!但这一下的发力,也让他伤口鲜血迸流,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迟滞。

从日出东方,到日悬中天,再到日头渐渐西斜,惨烈到极致的攻防战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河北军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兵源,不顾伤亡,持续不断地将生力军投入这个巨大的血肉磨盘。城墙多处出现险情,都被曹仁、夏侯渊、于禁、乐进等将领亲自带队,用血肉之躯一次次硬生生堵了回去。夏侯渊箭囊已空,便提刀步战,身先士卒,左冲右突,哪里危急就出现在哪里,自身也数处挂彩。乐进臂伤崩裂,鲜血浸透绷带,依旧嘶吼着指挥,声音早已嘶哑得不成样子。

守军则凭借城墙地利和顽强的意志,以及像许褚、典韦这样堪称支柱的将领支撑,一次次将攻上城头的敌军赶下去,一次次用尸体和生命修补被撞开、砸烂的缺口。但代价是惨重的。守军的伤亡数字以惊人的速度攀升,预备队早已打光,连民壮都拿起了武器。箭矢所剩无几,滚木礌石消耗殆尽,火油早已用光,甚至连拆房得来的梁柱砖石都快要告罄。士兵们的体力透支到了极限,许多人完全是靠着本能和最后一丝意志在挥动武器,眼神空洞而麻木。

城墙上下,尸体堆积如山,层层叠叠,有些地方的高度几乎与城墙持平,反而成了后续敌军攀爬的垫脚石。鲜血如同小溪般顺着城墙流淌,在墙根处汇聚成一片片暗红色的、粘稠的沼泽,空气中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混合着尸体开始腐烂的恶臭,形成了地狱特有的气息。

曹操的嘴唇干裂出血,华丽的甲胄上沾满了泥泞、汗水和不知是谁的斑驳血迹。他依旧屹立在箭楼,目光扫过这片尸山血海,看着依旧仿佛无边无际的河北军阵,心中一片冰寒。他清晰地认识到,袁绍的目的达到了大半。即便今天不能破城,濮阳守军的脊梁,也几乎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断了。短时间内,他曹操,再也无力组织任何有效的反击,更遑论在敌军撤退时出城追击,反咬一口。

郭嘉被亲兵死死拦在城下安全处,但他似乎能透过城墙,感受到那惨烈的景象和曹操内心的沉重,剧烈的咳嗽声仿佛永远无法停歇。

夕阳,如同一个巨大的、被鲜血浸透的伤口,缓缓沉向地平线,将最后的余晖泼洒在这片修罗场上,给一切染上了一层凄艳而悲壮的红色。

终于,在付出了远超预期的惨重代价,确认濮阳守军确实已被消耗到极限后,河北军阵中,响起了低沉而悠长的鸣金号角声。这声音取代了持续一整天的狂暴战鼓,带着一种意犹未尽却又不得不暂止的冷酷。

攻城的河北军,如同力竭的潮水,带着疲惫、庆幸和一丝未能竟全功的遗憾,开始如退潮般缓缓后撤。他们的队形依旧保持着相当的严整,显示出极高的军事素养,也给城头残存的守军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强大印象。

城头上,残存的守军愣了片刻,似乎不敢相信这持续了整整一个白天的噩梦终于暂时结束。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微弱、嘶哑却充满劫后余生庆幸的呜咽与欢呼。但这声音很快便熄灭了,被无尽的疲惫、深入骨髓的悲伤和身体上的彻底虚脱所淹没。许多人直接瘫倒在血泊、尸体和瓦砾之中,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耗尽了,眼神空洞地望着血色天空。

曹操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死亡和毁灭气息的空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腔里的沉重与压抑都排解出去。

守住了。

又一次,奇迹般地守住了。

但放眼望去,濮阳城垣破损处处,守军十不存三,物资消耗一空,军民士气跌落谷底。这更像是一场惨胜,或者说,是一场用未来换取了当下的、代价高昂的生存。

他看着河北军撤退时那依旧如山如岳的军阵,知道袁绍的雷霆之怒并未完全平息,这场战争,还远未到结束之时。并州的吕布,将成为下一个决定天平倾斜的关键砝码。而他,曹操,需要在这片浸透了鲜血的废墟之上,像受伤的野兽般舔舐伤口,等待着一个或许渺茫,但必须去抓住的转机。

残阳如血,沉默地映照着这座几乎被打烂的孤城,以及城外那片更加广阔、更加触目惊心、真正意义上的尸山血海。袁本初确实用一场近乎疯狂的猛攻,让曹操和所有幸存者,都刻骨铭心地记住了这个流血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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